千千小说网 > 省委大院 > 第一章27

第一章27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暖婚33天

一秒记住【千千小说网 www.77xsw.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赵铁锤于是就把自己遇到的难处,一五一十地讲给杨春风听。杨春风听完他的话,觉得这还是个挺明白的小老板,于是就对赵铁锤说:“你说的情况,我要了解一下,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明天见一见交通局长,听一听他的意见。”

    赵铁锤说:“好,那就太谢谢您了。”

    第二天,杨春风果然让县交通局长到自己办公室跑一趟。

    交通局长一听县委杨书记找自己,脑袋都大了,他风风火火地赶到杨春风办公室。杨春风见了他,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这样几句:“大过年的,人家农民工出来打工也不容易,该给人家的,就不要为难人家了,都是本乡本土的,要是万一闹出来什么事情,大家都不好看。”

    就这样云里雾里的几句话,让交通局长吓得够呛,因为他弄不明白,这个赵铁锤到底和杨春风是什么关系,连忙点头说:“好的,好的,我回去马上安排人,重新结算,尽快办结。”

    就这样,当天下午财会人员就通知赵铁锤,可以领钱了。二十多万一分钱也没有少。发完大伙的工钱,赵铁锤算了算,自己这一年赚了两万多块钱,成了名符其实的万元户。那个时候,有一万块钱,可以在县城里买一片宅子,盖五间大瓦房了。

    赵铁锤思前想后,一定要感谢感谢杨春风,于是在春节前,去了杨春风家里一趟,带了一箱子酒,送了一个手提袋,里面放了五千块钱。钱都是十块一张的,五捆,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百元的人民币。

    杨春风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叫赵铁锤的包工头。从此以后,县里的那些大工程,就由赵铁锤来做了。两年过后,他就发了,据说人送外号“赵百万”。

    杨春风官运亨通,不久就做了A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后来又做了市委副书记。在市长一职出现空缺的时候,他和一些人竞争市长。在这关键时候,赵铁锤来了,送给他五十万的现金,说:“大哥,你先用着,不够了,你吭一声就是了。”

    杨春风用这些钱到省城里为自己跑官,很快就当了A市的市长。后来又到了省城里,当了省政府秘书长,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最后升了省委副书记、省长,成了正省级干部。

    在杨春风的关照下,赵铁锤的公司由小到大,先是成了省里一家著名的建筑公司,然后在全国都有了一定影响,成了一家有名的建筑施工企业。赵铁锤现在的身家,听说有十几个亿,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大老板了。

    王一鸣在大家的陪同下,先听了技术人员的解说,看了看项目的模型和施工平面图,又到施工现场看了看。他戴上安全帽,在工地里转了转,和几个工人师傅聊了聊天,问他们家是哪里的,在这里打工,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放假,回家过年的火车票好买不好买。

    这个时候,工地上工人们正在紧张地施工,几百个工人都在那里绑钢筋,搬模块,各忙各的。和王一鸣说话的那个农民工,上身穿了一件军用毛衣,上面有很多的斑点,也说不出是油漆还是水泥。下身是一件脏兮兮的裤子,说灰不灰色,说蓝不蓝。鞋子是一双解放鞋,胶皮底子。看年纪有五十多了,头发花白了一片。

    王一鸣问他:“师傅,你是哪里人?”

    那人笑呵呵地说:“我是桂江市郊区北山乡的。”

    王一鸣问:“在这里打工,工钱有没有拖欠?”

    那人说:“没有,我们这里每个月都结算。每人一张卡,都打到卡里了。”

    王一鸣问:“你一个月可以挣多少钱?”

    那人说:“一天五十,一个月休息四天,也就是一千三左右。”

    王一鸣问:“你对工钱还满意吗?”

    那人说:“满意,满意,虽然比不过在广东打工的收入,但这里离家近,农忙的时候,还可以回家帮忙干活。”

    王一鸣问:“什么时候放假?回家的车票好买吗?”

    那人说:“这个还不知道,听说都是整月初十左右放假。火车票不好买,往年都是大家轮班,派几个工友到火车站彻夜排队,才买得到。要是实在是买不到火车票,到时候只能坐汽车回家了,汽车票贵,还不安全。”

    王一鸣扭头对旁边陪同的赵铁锤和省委秘书长秦书海说:“赵老板,你和秘书长出面,把农民工的火车票解决一下,让他们安全返乡。”

    赵铁锤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一定给大家搞到火车票。”

    现在每到春节,就是农民工返乡的高峰,他们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不得和老婆、孩子团聚,只有在年关的时候,他们才能休息几天,过几天人的日子。但是,由于中国在外的流动人口太多,陡然出现的春运高峰,让中国的铁路系统,无法保证把每一个人按时送到家里,这些农民工,为了买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甚至需要几天几夜不睡觉,在火车站的售票大厅通宵排队。他们身上披着军大衣,或者披着棉絮,几天几夜不洗脸,不刮胡子,为了买一张火车票,和野人基本上差不多了。有的体力不好的,或者有病的,当时就晕倒在火车站售票大厅里的,年年都有。

    去年江城市火车站售票大厅里就死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说是排了三天三夜的队,又累又困,心里一急,就突发了心脏病,躺下就死了。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后来直接就送去了殡仪馆。这件事在新闻媒体上曝光后,引起了省长刘放明的注意,他亲自批示,要求有关部门,做好农民工的返乡工作,在各个农民工集中的工地上,开展送票上门的服务。这些措施,确实解决了一部分农民工回家的车票问题。

    现在那些路程不太远的,有的甚至选择骑摩托车回家过年。西江省是劳务输出大省,每年在广东打工的农民工,号称七百多万,每到春节邻近的那一段时间,在广东和西江省的交界处,都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摩托车大军,不分昼夜,像潮水一样涌满了各个交通要道。那些骑摩托回家的农民工,有的是单独一个小伙子或者是中年男人;有的是小两口,男人骑车,后面坐着自己的女人;有的是拖家带口,中间坐着小孩,后面坐着妻子。由于回家过年的时候,都是天寒地冻的时节,气温低,路况差,又长时间骑车,如果不注意休息,往往造成摩托车手手脚麻木,四肢僵硬,判断力降低,再赶上下雪或者下雨,出车祸的概率非常高,这条本来应该是温馨的回家之路,往往变成了灾难之路、死亡之路,每年到底有多少人消失在这条回家的路上,没有人做过完整的统计,人们只是从新闻媒体偶尔的报道中,才得以窥见一斑。

    去年年关,西江省电视台和东城市电视台,联合做了一个报道,栏目叫“温暖回家路”,王一鸣在住处看新闻,才知道这些情况。从电视画面里,他看到那些骑摩托车回家的滚滚铁流中,一个个摩托车手全副武装,戴着头盔,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棉手套,脚上腿上,绑着一层塑料布。摩托车后面的行李架上,绑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估计都是买的回家过年的物品和行李。有的是一家三口,乘一辆摩托车回家。

    记者采访了一个小伙子,他是一个人骑车回家,问他为什么选择骑摩托车回家过年。小伙子说:“方便,火车票不好买。”

    记者问:“你家是哪里的?”

    小伙子说:“龙江市江左县的。”

    记者问:“你要骑多久才能到家?”

    小伙子说:“还不好说,走走歇歇,估计得三个白天。夜里我不走,路上都是大货车,灯光太刺眼,不安全。我不急,慢慢走,安全第一,累了我就找个旅店住下来,休息一夜,等天亮了再走。”

    记者问:“你一个人还是有伴?”

    小伙子一指旁边的几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说:“我们是十几个,一个车队,大家都是老乡,走在路上,相互有个照应。”

    过了几天,还是这个栏目,报道了在西江省东城市外环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一辆拉沙石的泥头车,在一个路口拐弯的时候,把一辆正常行驶的摩托车,卷在了车轮下,摩托车上的三个人,当场毙命。泥头车后面的两排车轮,从这辆倒下的摩托车上面碾过,三个人一个被从头部碾压,两个被从胸腹部碾压,现场的画面惨不忍睹。后来经交警查实,摩托车上的人是一家三口,夫妇两个都才三十多岁,在广东东莞的一家鞋厂打工,他们夫妇两个,带着一个八岁的男孩回家过年,从广东东莞骑摩托车,已经走了四百多公里的路程,眼看着马上就到家了,他们家是东城市郊区下面的一个乡镇的,离他们的出事的地方,只有区区十几公里路程了。

    看了这个报道,王一鸣感同身受,止不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考上大学,说不定自己的命运就是这个样子的。改革开放几十年,我们的国家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出现了许多有钱人,他们可以和国外的富翁相比,一点也不逊色了,可以天天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一掷千金,丝毫也不吝惜。

    但是,在广大的农村,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这样一大批人,他们收入低,或者干脆没有固定的收入,靠捡破烂或者小偷小摸为生,得了病没有钱看,小病往往会拖成个大病,最后凄惨地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一天一天,挣扎在死亡线的边缘。

    有的在外面打短工,那些又脏又累没有人干的活,他们干。为了挣钱糊口,他们下煤窑,挖矿山,在地下几百米的巷道内,每天和死神擦肩而过。他们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说是当牛做马一点也不过分,网上有个笑话,调侃农民工的日子,说是一天一天,吃的比猪都差,干的比牛都累,活的连狗都不如。他们是新时代的“包身工”,是“芦柴棒”,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弱势群体。

    他们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又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他们是天量财富的创造者,正是由于他们机器人一样的劳动,中国才成为了世界第一的制造业大国。他们辛勤的劳动,创造了城市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还有百货商店里那堆积如山、琳琅满目的商品,但是,他们又是命运的弃儿,他们微博的工资收入,不能够带来命运的根本改变,他们省吃俭用,一年的收入,竟然买不起城市里的一平方米楼房。他们只能像候鸟一样,辗转在城乡之间,直到年老了,再也干不动了,他们就回到属于自己的破败的乡村,在那里,度过残生。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是年老体衰,甚至是满身的伤痛,他们被城市所抛弃,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

    这就是中国几亿打工者今天共同的命运。

    每每想到这一点,王一鸣就心如刀割,他困惑,他迷茫,他无奈,他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走出这个迷局,为什么中国人这么勤劳却不能致富。少数人暴富,多数人贫穷的社会,怎么能够永远和谐?有一次在北京,和魏正东聊天的时候,他问魏正东:“正东兄,你是研究经济问题的学者,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魏正东郑重其事地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问题,都是一天一天积累下来的,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从第一天开始,就是一个没有长远规划,没有战略设计,没有细节考量的笼统的模糊性的表述,按照伟人的表述就是‘摸石头过河’。至于改革开放的过程中究竟要过什么样的河,河里有险滩或者暗礁怎么办?什么样的石头可以摸,什么样的石头不可以摸,摸不着石头怎么办?莽撞地硬过河溺死了怎么办?呛水了还过不过?对这些必然会出现的问题,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严谨的论。只是说‘要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所以,中国就像一列按照惯性高速运转的火车,越开越快,速度第一,其他的都靠后。几十年下来,积累的问题越来越多,到了今天,成了连环套,一个套着一个,想解决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就带出来了。你看,农民工打工这一项,就牵涉着农民增收难,农村土地有限,人均不到一亩耕地,靠种庄稼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困难。不出去打工,根本揭不开锅,要看病吧,要买农药化肥吧,要应酬红白事吧,子女上学,老年人养老,都要靠出去打工挣钱。青壮年劳力出去了,村子里都是老弱病残的天下了。这样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就出来了,农民工融入城市的问题,城市的房价太贵问题,农民工两口子的夫妻性生活问题,子女的教育问题,城市的卖淫嫖娼问题,社会治安问题,甚至火车票问题,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都来了,怎么解决?牵一发而动全身,扯起葫芦连着瓢,你光解决一个问题,根本不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都是治标不治本。”

    王一鸣问:“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糊里糊涂,让时间去解决吗?我们混日子,不用发挥一点主观能动性?那还要我们这些官员干什么?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吗!”

    魏正东说:“当然,在当前体制下,改变中国的面貌,最主要的还是要靠各级官员,因为他们是中国政策的制定者和具体的执行者,如今的世界,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是全方位的,单独靠一家或者几家公司,参与国际上的竞争,而没有国家政权强有力的支持,要想在世界竞争中占到便宜,几乎是不可能的。下一步当紧要做的事情是,我们一定要改变官员的发展理念,不能光想着GDP的增长,只要数字好看,自己能出政绩,升官发财就行了。让外国人在中国赚大钱,中国人打工赚小钱,老老实实,甘做西方国家的打工仔,辛苦一百年不动摇,这样的贱人思想是不行的,是对后代极其不负责任的。中国人一定要去除贱人思维,自信、自尊、自强,才是一个人正常的思维。”

    王一鸣说:“老兄,你也知道,现在当官的也难啊!现在地方领导的责任,一个是发展,一个是稳定。发展是第一要务,稳定是第一责任。还要坚持改革开放。哪一样做不好了,考核都过不了关,这都有考核的指标体系的。”

    魏正东说:“我再强调一下,你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从字面意义上理解,都对,但是,我所认为的发展,和你平常所理解的,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我所谓的‘发展’,绝不是断子绝孙式的发展,以牺牲中国的资源和环境为代价,满足国际垄断资本的利益;我所说的‘改革开放’,也不是像他们所说的,老老实实做一个国际上的‘包身工’,为西方垄断资本打工,长期被锁定在国际生产链的最低端。以牺牲本国人民的福利和健康,满足发达国家人民的物质需要,这样的发展和改革开放,是没有良心的,是不讲道德的,也是得不到世界各国认同的,到时候就会成为整个世界谴责的对象。因为地球只有一个,我们没有权力糟蹋她。”

    魏正东的那些话,引起了王一鸣深深的思索。所以他上任以来,就一直想为弱势群体做些事情,才有了今天刚上任不久,就到几个重点工程的建筑工地视察,和农民工聊天这件事。

    看完了江城会展中心的工地,王一鸣在大家的陪同下,又视察了省博物馆、体育中心、规划展览馆工地。这些都是上一届省委领导杨春风和刘放明拍板决定修建的,整个项目总体投资三十多个亿,这些标志性工程建成后,将极大地改变江城市的城市面貌,提供一批举办大型活动的基础设施,让江城市从一个大城市向超大城市发展,成为整个华南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市,商贸业发达的重要的商业中心,物流基地,金融、文化和政治中心。

    晚上六点半,王一鸣在西江帝豪大酒店的会见大厅,会见了来西江省调研的国务院M部党组书记、副部长苏鹏飞一行。

    苏鹏飞是西江省江城市下属的一个县——坡头县人,属于正宗的西江老乡,在京任职的西江籍的高级干部中,他属于知名度最高的人物之一了。他早年在江城一中读书,当过两年的下乡知青,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中直机关,从科员做起,经过三十多年的仕途攀登,从主任科员、副处长、处长,做到副司长、司长、副部长,五十四岁的时候,终于荣升正部级干部,做了M部的党组书记、副部长。

    苏鹏飞这次回西江,阵容庞大,陪同他到西江省调研的,有M部的一个副部长,一个部党组成员兼办公厅主任,八个司长,六个副司长,再加上秘书,随行的工作人员,总共有二十二个人。他们是坐同一班飞机来西江的。

    西江省委、省政府对苏鹏飞这次回西江,非常重视,省委书记王一鸣和代省长李耀,都亲自看了接待方案。

    星期六下午四点十分,苏鹏飞一行到达江城机场,到机场迎接的有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秦书海。郑天运是代表省政府,秦书海是代表省委。

    下午六点半,是王一鸣的会见。

    代省长李耀的会见,被安排在第二天晚上。第一天的晚宴,是王一鸣主陪。第二天的晚宴,是李耀主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