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奥德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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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之后就是微妙的尴尬。
书薇没谈过恋爱，不太明白接吻之后该怎么办——何况他们漂浮在大概几百米的高空上，唯一的落脚点就是这个只容两个人的魔法泡，她连稍微换个房间缓一缓脸上滚烫的热度都做不到。
非要让她打破寂静的话她大概只会很蠢的说‘感觉还不错’之类……她觉得还不如不说呢。
而梅伊的情形似乎也并不比她好多少，他似乎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望向书薇的目光简直就好像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看，只有这么一件事可以做，而一旦放任他继续下去他毫无疑问的会干脆利落效率超群的直接来一记满贯本垒打。
微妙的缠杂着心跳的危机感流窜在书薇的全身。当魔王圈住她的腰令两个人原本就已足够贴近的身体紧密相和时，书薇本能的打断了节奏，手忙脚乱的抵住他的胸口。希腊式的亚麻长袍领口开得十分豪迈，那胸口本身的轮廓已足够诱人，而肌肤的触感更宛若外间的云层——仿佛每一个分子都带电一般，在接触的瞬间就令人指尖酥麻。书薇脸上的热度简直都要爆开了——这么伸手可及入口即化的美味，总觉着拒绝才是罪恶啊。
但她还是果断的施力推拒，语气坚决，“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魔王原本就要吻下来——但也许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契约的缘故，他无法忽视她拒绝的意志。片刻的凝滞之后，他有些沮丧的放开的书薇，“不继续了吗？”
书薇：……
“……下次啦。”
书薇不能不坦率的承认，她很喜欢。梅伊身上确实存在对她而言不是那么容易抗拒的性吸引力——好吧这是废话，要不是早有好感，换人stalker她一下试试。
梅伊金色的眼瞳瞬间又明亮起来，可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下次’是说？”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还是忍不住继续试探着追问下去，“你很喜欢……对不对？”
“嗯。”虽然过于直白了也让人很尴尬，但书薇觉得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脸上微微发红，笑容情不自禁，“很喜欢。”
那个瞬间她简直以为梅伊绝对会亲下来，或者把她抱起来转几圈。但是没有。梅伊身上透露出来的喜悦几乎是失措、混乱的，但他很快便克制住了，只那双金瞳子明亮炽热如落日熔金般望着她。他的笑容温柔又明亮——他稍稍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嗯，我听你的。”
那语气简直令书薇感到愧疚——她怀疑自己过去究竟把他虐待成什么模样了，怎么才这么一句话，他就开心成这样。
总觉得魔王好像出人意料的精神纤细啊……明明一千年前都能把她玩坏掉。
外间风雨交加，他们即将穿透云层，来到暴雨的中心。
从这里可以看到佩拉城的全貌，这城市已整个的被乌云覆盖了。暴雨在地面上溅起浓雾，书薇无法看清具体的街道，但是借着地面上的灯火，还是能看见光之河流一般的街道。像是马其顿学院这样的地标性建筑，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来。
佩拉城拥有良好的给排水与照明系统，这个时候已经高效的运转起来了。书薇还不曾从这样的高度俯瞰这座城市，作为曾经的城市规划专业的学生，她对于建筑师和规划师的天才拥有天生的敬佩。
当她想要向魔王分享这座城市的不凡之处时，抬头便看见魔王攥住了一大把闪电。
是的——攥住、闪电。那闪电的长|枪噼里啪啦的爆响在他的手心里，四面的电荷不断的堆积上来，而他脸上依旧带着晕晕乎乎的笑容。
书薇再次坚定了“还是魔法师更帅”的信念。她好奇得抓心挠肺的，“怎么做到的？”
“一会儿我教你。”梅伊微笑着，便把手里闪电凝结成的长|枪投了下去。
他的笑容过于美好了，书薇片刻之后才回味过来——他扔下去了居然扔下去了！
“你在干什么？会劈到东西啊！拦住它快点——”
那闪电的长|枪就如银蛇灌顶般砸落在地面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明亮银光甚至驱散了地面上的雨水，淹没了视野所及一切景物。书薇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但那短暂的片刻光景里，她还是清晰的看到下方优美的俯瞰图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
待那强光散去，她才从这巨大的震慑之下回过神来。
大概捕捉到了她脸上的严肃和不悦，梅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片刻后他忙解释，“之前有人跟踪我们——”
但他本来打算悄无声息的将那些人解决掉，不令书薇察觉——因为他其实知道这样“处理”人，会让书薇感到不悦。所以他才立刻提议让书薇和他一起到云层上去。但是随后的发展过于顺遂了，他几乎忘记初衷，就这么同书薇回去。
但他到底还是临时记起来有这么件事没处置，于是在醺醺然的满足中，顺手攥了一把闪电扔下去。
——当着书薇的面。
如果用经典句式来表达书薇此刻的心情，那无疑是“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魔王是没什么同情心的，心情不好时会暴走屠屏，但我没想到他心情好时也会……”
好吧，如果书薇的心情真能这么调侃就好了。
事实上书薇已经彻底被梅伊的行为给打蒙了。就算梅伊依旧试图解释，“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我不能放任他们……”她也完全回不过神来，她只是想着，那个方向好像是马其顿学院魔药花园的玻璃房，这个时间里面肯定有很多人在避雨。
唯一能让她感到安慰的是——那里是马其顿学院，里面的每一个学生都是候补魔法师，他们肯定有自保的手段。也许那闪电不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她心情低沉的打断了梅伊的话，“请送我下去。”
她的表情和声音里没有任何可以让梅伊自欺欺人的成分——她很明确的表达出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她的认真程度。
梅伊的心情瞬间就从五彩缤纷变得纸一样苍白。如果可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时间拨回事发之前，可惜现世不是他玩过的恋爱养成游戏，没有save&load，不能读档重来。
“请快一些。”书薇望着他，又补充道。
坍塌的果然是魔药花园的玻璃房。
那闪电劈开了花园的避雷结界，将魔导钢筋粗暴的压断，地面上到处都是倒掉的钢铁房梁和破碎成珠的钢化玻璃，精心养护的珍贵魔药被压断在泥土里。所幸并没有很大的人员伤亡——似乎有人及时施展了魔导盾，虽然最终没能扛住闪电的轰击，但已化解了大部分伤害。
学生会的救护人员也已经赶到，他们很快便把控住了场面，撑起遮雨的魔导罩，有条不紊的指挥救援。潮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沾了泥鞋印的血迹。伤员大都没有被压在钢筋下面，但皮肉伤也并不少，有两个炼金学院的学生被闪电击中而昏迷。
短暂的怔愣之后，书薇迅速上前帮忙抬钢筋。
她脑子里很乱——这件事的过错毫无疑问在她身上，因为梅伊是她的契约魔王。她明知他欠缺作为人类的自觉和常识，却没有看好他。但这后果太触目惊心了，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这一刻她四下里尽己所能的忙碌着，但脑海里响着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不要死人不要死人不要死人……”
而仿佛要故意打破她的幻想一般，就在这一刻她听到有人说，“已经没有呼吸了，抬下去吧。”
书薇猛然间惊醒过来，她迅速开口，“我学过急救！”她挽着衣袖走过去，深吸了一口气，“我有办法，给我五分钟。”
“他已经死了。”
“我说给我五分钟。”书薇几乎是恼火的顶回去，她跪下身来，脑中如复读般快速的过了一边心肺复苏术的要点和步骤。
四面声音杂乱，到处都是说话声，但她已听而不闻。就只有暴雨带来的白噪音铺天盖地，像一副空无一物的幕布。
——如果这个人死了，那么她身上就将背负一条命债。
她完全没把握，作为学渣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她确实考过急救员证，但那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了。
但没有时间和余地让她退缩。
1，2，3……按压点在*之间，胸骨的下半部。双手交叠，手肘伸直，垂直用力下压，频率约100次每分钟，下压深度4到5厘米。每30次做2次人工呼吸。人工呼吸之前要确保气道通畅，口中无异物……
……28，29，30，接人工呼吸。
书薇抬起那个人的下颌，用手指确认他口中干净。深吸一口气，俯身去做人工呼吸。
而梅伊冰冷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传过来，“我会杀了他。”
书薇怔愣的看了他一眼——就只是不到半分钟的按压而已，她身上已细密的起了一层冷汗，能感到整个人都冰冷的僵硬着。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同学可能会因为她的过错而死掉，而梅伊却说，“你敢亲下去，我就杀了他。”
就只是片刻功夫罢了，书薇迅速的放开了那个人，继续给他做胸外按压，一面冷静的吩咐一旁的人，“嘴对嘴给他吹气，立刻。”
但是没有人明白她的意图——或者该说对马其顿的学生们而言，从来都只有他们吩咐别人，没有别人吩咐他们的。如果书薇是学生会的成员，有顺理成章的临时指挥权也就罢了，否则她凭什么？
何况这种近似于亲吻的行为，没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已经停止心跳的人做出来。
四面都是指点和议论声，唯一没有非议她的那个人正用魔鬼一样无情和冰冷的目光望着她，而她跟前是一个没了呼吸的人。
书薇感到汗水顺着透过睫毛落尽眼眶里，她眼睛微微的发酸，双手也有些颤抖，她带了一种近似于恼恨的情绪望向梅伊“你来。”
但梅伊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种被冒犯了的愤怒。
书薇果断的再次抬起那个人的下颌，捏住他的鼻子，俯身去给他做人工呼吸。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排开凝滞的空气跪在她的身边，学着她的姿势俯下身去，给那个人度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看向书薇的时候，书薇依旧在怔愣之中，那个人便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然后呢。”
他有淡金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整个人如冰雪一般清冷。显然他已从暴雨中赶来有一段时间了，身上虽还湿漉漉的却并没有滴水。有那么一瞬间书薇竟惊讶——这个人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她立刻便回过神来，“松手……再来一次。”
那个人便又俯身，再一次渡了一口气。
再一次听到手下那个人的心跳时，花房里的救援几乎都已经全部结束了。
很久，久到所有人都失去了好奇心，连书薇自己都感到绝望。但他确实回复了心跳。
书薇瘫坐在地上，先前积累的劳累感仿佛一瞬间都涌上来了一般，她甚至没有力气抬一下手。那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早指派了别人协助她做心肺复苏，但他依旧最早意识到书薇成功了，很快便指挥着救护组和学生会接手伤者。
他应该是学生会里的高层骨干，话不多却掷地有声，站在这泥污的废墟之中就仿佛一尘不染的冰雪之刃。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他令人给书薇端来热饮，书薇接过杯子的时候手依旧在抖。她怕自己端不住，便把杯子搁在了地上。
那个人并没有分出心神来给他，但离开前当书薇说，“请等一等”时，明明没有叫谁的名字，他却真的回过头来。
果然像冰刃一样——书薇想，但很奇异的，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却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谢谢你。”书薇说。
而他并没有回答，听过了便回过头去，略一顿，便再度在向他汇报进展的人的追赶下离开了。
很快，废墟里就只剩她和梅伊两个人。
梅伊好整以暇的站着，而她双手撑着地面虚弱的跪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书薇把杯子里的甜饮喝光，终于有力气向梅伊伸出手，她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好和缓两人之间的关系，“请拉我一把。”
而梅伊目光晦暗的凝望着她，仿佛自始至终都在确认什么事一般。
最终他还是上前俯身，将书薇整个人抱了起来。随即抬脚将地上的空杯子碾做灰尘。
亲吻之后就是微妙的尴尬。
书薇没谈过恋爱，不太明白接吻之后该怎么办——何况他们漂浮在大概几百米的高空上，唯一的落脚点就是这个只容两个人的魔法泡，她连稍微换个房间缓一缓脸上滚烫的热度都做不到。
非要让她打破寂静的话她大概只会很蠢的说‘感觉还不错’之类……她觉得还不如不说呢。
而梅伊的情形似乎也并不比她好多少，他似乎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望向书薇的目光简直就好像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看，只有这么一件事可以做，而一旦放任他继续下去他毫无疑问的会干脆利落效率超群的直接来一记满贯本垒打。
微妙的缠杂着心跳的危机感流窜在书薇的全身。当魔王圈住她的腰令两个人原本就已足够贴近的身体紧密相和时，书薇本能的打断了节奏，手忙脚乱的抵住他的胸口。希腊式的亚麻长袍领口开得十分豪迈，那胸口本身的轮廓已足够诱人，而肌肤的触感更宛若外间的云层——仿佛每一个分子都带电一般，在接触的瞬间就令人指尖酥麻。书薇脸上的热度简直都要爆开了——这么伸手可及入口即化的美味，总觉着拒绝才是罪恶啊。
但她还是果断的施力推拒，语气坚决，“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魔王原本就要吻下来——但也许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契约的缘故，他无法忽视她拒绝的意志。片刻的凝滞之后，他有些沮丧的放开的书薇，“不继续了吗？”
书薇：……
“……下次啦。”
书薇不能不坦率的承认，她很喜欢。梅伊身上确实存在对她而言不是那么容易抗拒的性吸引力——好吧这是废话，要不是早有好感，换人stalker她一下试试。
梅伊金色的眼瞳瞬间又明亮起来，可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下次’是说？”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还是忍不住继续试探着追问下去，“你很喜欢……对不对？”
“嗯。”虽然过于直白了也让人很尴尬，但书薇觉得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脸上微微发红，笑容情不自禁，“很喜欢。”
那个瞬间她简直以为梅伊绝对会亲下来，或者把她抱起来转几圈。但是没有。梅伊身上透露出来的喜悦几乎是失措、混乱的，但他很快便克制住了，只那双金瞳子明亮炽热如落日熔金般望着她。他的笑容温柔又明亮——他稍稍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嗯，我听你的。”
那语气简直令书薇感到愧疚——她怀疑自己过去究竟把他虐待成什么模样了，怎么才这么一句话，他就开心成这样。
总觉得魔王好像出人意料的精神纤细啊……明明一千年前都能把她玩坏掉。
外间风雨交加，他们即将穿透云层，来到暴雨的中心。
从这里可以看到佩拉城的全貌，这城市已整个的被乌云覆盖了。暴雨在地面上溅起浓雾，书薇无法看清具体的街道，但是借着地面上的灯火，还是能看见光之河流一般的街道。像是马其顿学院这样的地标性建筑，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来。
佩拉城拥有良好的给排水与照明系统，这个时候已经高效的运转起来了。书薇还不曾从这样的高度俯瞰这座城市，作为曾经的城市规划专业的学生，她对于建筑师和规划师的天才拥有天生的敬佩。
当她想要向魔王分享这座城市的不凡之处时，抬头便看见魔王攥住了一大把闪电。
是的——攥住、闪电。那闪电的长|枪噼里啪啦的爆响在他的手心里，四面的电荷不断的堆积上来，而他脸上依旧带着晕晕乎乎的笑容。
书薇再次坚定了“还是魔法师更帅”的信念。她好奇得抓心挠肺的，“怎么做到的？”
“一会儿我教你。”梅伊微笑着，便把手里闪电凝结成的长|枪投了下去。
他的笑容过于美好了，书薇片刻之后才回味过来——他扔下去了居然扔下去了！
“你在干什么？会劈到东西啊！拦住它快点——”
那闪电的长|枪就如银蛇灌顶般砸落在地面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明亮银光甚至驱散了地面上的雨水，淹没了视野所及一切景物。书薇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但那短暂的片刻光景里，她还是清晰的看到下方优美的俯瞰图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
待那强光散去，她才从这巨大的震慑之下回过神来。
大概捕捉到了她脸上的严肃和不悦，梅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片刻后他忙解释，“之前有人跟踪我们——”
但他本来打算悄无声息的将那些人解决掉，不令书薇察觉——因为他其实知道这样“处理”人，会让书薇感到不悦。所以他才立刻提议让书薇和他一起到云层上去。但是随后的发展过于顺遂了，他几乎忘记初衷，就这么同书薇回去。
但他到底还是临时记起来有这么件事没处置，于是在醺醺然的满足中，顺手攥了一把闪电扔下去。
——当着书薇的面。
如果用经典句式来表达书薇此刻的心情，那无疑是“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魔王是没什么同情心的，心情不好时会暴走屠屏，但我没想到他心情好时也会……”
好吧，如果书薇的心情真能这么调侃就好了。
事实上书薇已经彻底被梅伊的行为给打蒙了。就算梅伊依旧试图解释，“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我不能放任他们……”她也完全回不过神来，她只是想着，那个方向好像是马其顿学院魔药花园的玻璃房，这个时间里面肯定有很多人在避雨。
唯一能让她感到安慰的是——那里是马其顿学院，里面的每一个学生都是候补魔法师，他们肯定有自保的手段。也许那闪电不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她心情低沉的打断了梅伊的话，“请送我下去。”
她的表情和声音里没有任何可以让梅伊自欺欺人的成分——她很明确的表达出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她的认真程度。
梅伊的心情瞬间就从五彩缤纷变得纸一样苍白。如果可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时间拨回事发之前，可惜现世不是他玩过的恋爱养成游戏，没有save&load，不能读档重来。
“请快一些。”书薇望着他，又补充道。
坍塌的果然是魔药花园的玻璃房。
那闪电劈开了花园的避雷结界，将魔导钢筋粗暴的压断，地面上到处都是倒掉的钢铁房梁和破碎成珠的钢化玻璃，精心养护的珍贵魔药被压断在泥土里。所幸并没有很大的人员伤亡——似乎有人及时施展了魔导盾，虽然最终没能扛住闪电的轰击，但已化解了大部分伤害。
学生会的救护人员也已经赶到，他们很快便把控住了场面，撑起遮雨的魔导罩，有条不紊的指挥救援。潮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沾了泥鞋印的血迹。伤员大都没有被压在钢筋下面，但皮肉伤也并不少，有两个炼金学院的学生被闪电击中而昏迷。
短暂的怔愣之后，书薇迅速上前帮忙抬钢筋。
她脑子里很乱——这件事的过错毫无疑问在她身上，因为梅伊是她的契约魔王。她明知他欠缺作为人类的自觉和常识，却没有看好他。但这后果太触目惊心了，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这一刻她四下里尽己所能的忙碌着，但脑海里响着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不要死人不要死人不要死人……”
而仿佛要故意打破她的幻想一般，就在这一刻她听到有人说，“已经没有呼吸了，抬下去吧。”
书薇猛然间惊醒过来，她迅速开口，“我学过急救！”她挽着衣袖走过去，深吸了一口气，“我有办法，给我五分钟。”
“他已经死了。”
“我说给我五分钟。”书薇几乎是恼火的顶回去，她跪下身来，脑中如复读般快速的过了一边心肺复苏术的要点和步骤。
四面声音杂乱，到处都是说话声，但她已听而不闻。就只有暴雨带来的白噪音铺天盖地，像一副空无一物的幕布。
——如果这个人死了，那么她身上就将背负一条命债。
她完全没把握，作为学渣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她确实考过急救员证，但那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了。
但没有时间和余地让她退缩。
1，2，3……按压点在*之间，胸骨的下半部。双手交叠，手肘伸直，垂直用力下压，频率约100次每分钟，下压深度4到5厘米。每30次做2次人工呼吸。人工呼吸之前要确保气道通畅，口中无异物……
……28，29，30，接人工呼吸。
书薇抬起那个人的下颌，用手指确认他口中干净。深吸一口气，俯身去做人工呼吸。
而梅伊冰冷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传过来，“我会杀了他。”
书薇怔愣的看了他一眼——就只是不到半分钟的按压而已，她身上已细密的起了一层冷汗，能感到整个人都冰冷的僵硬着。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同学可能会因为她的过错而死掉，而梅伊却说，“你敢亲下去，我就杀了他。”
就只是片刻功夫罢了，书薇迅速的放开了那个人，继续给他做胸外按压，一面冷静的吩咐一旁的人，“嘴对嘴给他吹气，立刻。”
但是没有人明白她的意图——或者该说对马其顿的学生们而言，从来都只有他们吩咐别人，没有别人吩咐他们的。如果书薇是学生会的成员，有顺理成章的临时指挥权也就罢了，否则她凭什么？
何况这种近似于亲吻的行为，没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已经停止心跳的人做出来。
四面都是指点和议论声，唯一没有非议她的那个人正用魔鬼一样无情和冰冷的目光望着她，而她跟前是一个没了呼吸的人。
书薇感到汗水顺着透过睫毛落尽眼眶里，她眼睛微微的发酸，双手也有些颤抖，她带了一种近似于恼恨的情绪望向梅伊“你来。”
但梅伊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种被冒犯了的愤怒。
书薇果断的再次抬起那个人的下颌，捏住他的鼻子，俯身去给他做人工呼吸。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排开凝滞的空气跪在她的身边，学着她的姿势俯下身去，给那个人度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看向书薇的时候，书薇依旧在怔愣之中，那个人便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然后呢。”
他有淡金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整个人如冰雪一般清冷。显然他已从暴雨中赶来有一段时间了，身上虽还湿漉漉的却并没有滴水。有那么一瞬间书薇竟惊讶——这个人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她立刻便回过神来，“松手……再来一次。”
那个人便又俯身，再一次渡了一口气。
再一次听到手下那个人的心跳时，花房里的救援几乎都已经全部结束了。
很久，久到所有人都失去了好奇心，连书薇自己都感到绝望。但他确实回复了心跳。
书薇瘫坐在地上，先前积累的劳累感仿佛一瞬间都涌上来了一般，她甚至没有力气抬一下手。那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早指派了别人协助她做心肺复苏，但他依旧最早意识到书薇成功了，很快便指挥着救护组和学生会接手伤者。
他应该是学生会里的高层骨干，话不多却掷地有声，站在这泥污的废墟之中就仿佛一尘不染的冰雪之刃。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他令人给书薇端来热饮，书薇接过杯子的时候手依旧在抖。她怕自己端不住，便把杯子搁在了地上。
那个人并没有分出心神来给他，但离开前当书薇说，“请等一等”时，明明没有叫谁的名字，他却真的回过头来。
果然像冰刃一样——书薇想，但很奇异的，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却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谢谢你。”书薇说。
而他并没有回答，听过了便回过头去，略一顿，便再度在向他汇报进展的人的追赶下离开了。
很快，废墟里就只剩她和梅伊两个人。
梅伊好整以暇的站着，而她双手撑着地面虚弱的跪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书薇把杯子里的甜饮喝光，终于有力气向梅伊伸出手，她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好和缓两人之间的关系，“请拉我一把。”
而梅伊目光晦暗的凝望着她，仿佛自始至终都在确认什么事一般。
最终他还是上前俯身，将书薇整个人抱了起来。随即抬脚将地上的空杯子碾做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