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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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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邵歌醒来的时候,车厢里空无一人。

    他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随即马上睁圆,撑着胳膊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就顺着胸口溜下来。

    车门关着,钥匙却插在钥匙孔里。他摇下车窗,金光粼粼的江面和极其灿烂的阳光就迎面扑来,伴随着一阵畅快的江风。

    他记忆有点模糊,刚刚自己还被一群人围着灌酒,怎么一睁眼就躺在车里?外面空无一人的堤岸,浩荡的江面,安静无声的天与地,和他曾经做过的无数的并不愉快的梦境重叠在一起,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这是哪?

    卫邵歌面无表情的抬起手看了眼,然后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嘶,还真疼。

    卫邵歌甩了甩脑袋,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伸手去摸裤兜里的手机,却摸到了盖身上的西装外套,手指一顿,低头看去,这是……笑成的?

    笑成。

    卫邵歌嘴角泛起一丝笑。

    拇指和食指不禁用力碾动了一下,然后才放到一边的驾驶位上。

    掏出手机先看了眼时间,四点零五。然后拨出一个电话,驾驶位的外套里随即响起铃音。

    笑成没带手机。

    虽然已经清醒了,头还有点晕,大概刚喝得有点猛。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正准备推开车门。又想起要拔车钥匙,一转头,目光就落在严丝合缝的储物抽屉上。

    几秒钟之后,一种莫名的力量促使他拉开了抽屉。

    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那本书依旧扣着,放在一沓专业笔记上面,没有任何变化,和他上一次打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没有人动过。

    卫邵歌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封面翘起的一个角,心里竟然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放松,反而觉得,很……遗憾。

    是的,遗憾!

    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深究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甚至厌恶在这个时候去思考,深究这个。

    卫邵歌动作果断的合上抽屉,然后拔出钥匙,在下车之前,忍不住又伸手抓住驾驶位上堆着的外套,却只是狠狠抓了一把。

    然后甩上车门,朝堤岸走去。

    他已经看见了靠在栏杆上吹风的那个人。

    然他所有的,关于梦境的猜疑都烟消云散。

    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从心脏满溢出来,瞬间笼罩了他整个身体,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并且越来越快,几乎要迎着风飞起来。

    他想叫一声对方的名字,却又极力压抑着某种让他忍不住扬起嘴角的*,将那两个字咽进喉喽里,然后吞进了心脏深处。他突然又升起点调皮的心思,想要吓对方一跳,脚步悄悄放慢,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就好像是谨慎的猎人在靠近自己的猎物。

    然而就在最后五六米的时候。

    那个靠着栏杆的身影忽然一动,矫健的在栏杆上一撑一迈,就腾空翻了过去,凭空消失不见。

    堤坝之下,是江水滔滔。

    卫邵歌瞳孔骤然睁大,猛力扑了过去。

    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不已。

    却微微松了口气。

    栏杆下面刚好是一条通向码头的阶梯,笑成正轻轻跃下最后一级台阶。

    笑成……

    他张了张口,却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然而就在他心神一松的下一瞬。

    他眼睁睁看到,那个人脱下鞋子,轻轻一跃,没进了水里。

    瞬间,遥远的某种似曾相识的和恐惧化为凄厉之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喽——

    让他不能开口,不能说话,不能叫出对方的名字。

    笑成!

    仿佛一瞬间,他又被塞回了十多年前,那个柔软无力的七岁躯壳。

    不能反抗,不能挣扎,不能质辩!

    不,你有力量。

    你并不软弱!

    卫邵歌一撑栏杆,同样翻了过去,顺着阶梯朝着码头跑过去。

    连绵壮阔的江面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

    他似乎已经闻到了湿漉漉的水汽,听到水面之下咕噜噜的气泡声。

    金色的阳光在江面之上跃然起舞,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

    但他知道,那是深渊。

    他觉得自己的速度正渐渐变慢,双腿越来越沉重迟滞。但事实上,他丝毫没有降低速度。

    江面之上没有任何影子。

    就像是刚刚凭栏吹风的那个人,一跃而下的那个人,全都是不存在的幻影。

    卫邵歌控制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到码头最边缘。

    江水一下下拍打上来,一次次没湿他的脚背。

    令他不由自主的颤抖。

    但他强硬的控制住了这具的身体。

    站在这里,不能退后!

    卫邵歌脸色苍白的望着漫卷天地的江面。

    这是梦。

    无数个似曾相识的画面迎面扑来,在他面前重叠出两个影子,一个影子渐渐淡去消失,另一个却逐渐清晰,然后轻轻一跃,消失在江水之下。

    笑成。

    他神色茫茫,望着无尽的水面,像是个丢失了什么宝贝的孩子。

    他在做梦。

    这是一个荒诞的梦。

    只有梦里才会出现这么锥心的画面。

    他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颤抖的嘴唇也逐渐抿紧。

    目光不再晃动,背脊挺直,下颌微敛。

    神态坚毅。

    晃动不安的水面之上,忽然冒出一个凹陷的圆圈。

    逐渐扩大,然后“哗啦”一声。

    一个人冒了出来。

    朝这边游过来。

    即使这个距离根本不足以看清楚对方面容。

    他还是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笑成。

    笑成!

    “笑成!”

    他嘶哑的喊出声,音线之中暗藏着颤抖。

    这种颤抖是如此的真切。

    以至于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是真的。

    某个摇摇欲坠的闸门终于彻底打开。

    激烈的情绪脱闸而出,给他身体里注入一股汹涌澎湃的生机。

    无处不充满力量。

    “笑成!”他几乎是吼了一句。

    按捺不住的迅速的来回走动着。

    在码头边上来回走动着。

    即使江水一次次淹没脚背,他也沉稳坚毅,再无一丝恐惧。

    水面里起伏的人影越来越近。

    逐渐靠近码头。

    像是胸腔中终于按捺不住的那种浓郁的,失而复得的难言的情绪,刺激着他,鼓励着他。

    他突然不管不顾跳进了江里。

    码头之下,还有几级台阶逐渐伸入水底。

    他控制不住的踩下几级,直到看似温暖热烈,实则冰寒刺骨的江水没到小腿。他才清醒,停下。

    再往下一步,就是真正的江水,幽深黢黑,一眼看不到底。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

    更完全忘记了眼前无尽水面对他而言是怎样的噩梦。

    他只记得一个人。

    只看到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渐渐靠近,逐渐游到码头边,猛然一扬身子,从水里站了起来。

    “邵歌?”他听到对方诧异的叫了一声。

    却快速的和他擦肩而过。

    把一个小小的身体放在码头的地面上。

    他这才注意到另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一动不动躺着,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笑成把小孩放在支起的膝盖上,压出他肚子里的水,然后又放平,开始动作标准的进行心肺复苏。眉目却已经有些焦急。

    如果不是他水性不够好,刚刚就直接从堤坝上跳下去。或许就能赢得更多一点时间。

    多一点时间,就多一点生机。

    即使江岸上没多少游客,江岸管理处还是有当班值班员负责来回巡逻,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骑着摩托车在刚刚那个通向码头的楼梯口停下,用钥匙打开栏杆上的锁,两个值班员顺着楼梯跑下来。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这个小孩从栏杆间隙掉了下去。”笑成浑身*的,头发上一缕一缕滴着水,衬衫和裤子都紧紧贴在身上,显得非常狼狈,脸色却十分沉稳,让人信服。

    他一边做心肺复苏,一边快速抬头看了眼值班员,快速到,“叫下救护车好吗?小孩快不行了。”

    那两个人反应过来,一个给管理处打电话,另一个打了120.。

    笑成一下下继续着,脸色却越来越沉。

    手下的生机已经非常微弱了,这小孩……恐怕真要撑不过去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掰肩膀拉开到一边。

    卫邵歌脸色苍白,下巴僵硬,裤子膝盖往下都*的。

    但他神情坚定,动作专业。

    快速接手了笑成之前的位置。

    然后对小孩进行一系列急救处理。

    笑成注意到,对方的动作,流程,和自己并不相同,无疑,也更为专业到位。

    几分钟之后,本来毫无动静的小孩突然一挺胸吐出一小口水,睁开了半只眼睛。

    “得救了得救了。”那个打完急救电话就守在一边的值班员激动极了,随即长长舒出一口气,“太谢谢你们了。”

    他说着就想和卫邵歌握手。

    卫邵歌抬起头,露出冷硬的脸部轮廓,“不用。”他漠无感情的开口,却又专业的吩咐,“衣服脱了包上去,给他维持体温。”

    开口的时候,笑成发现他面无表情。

    这让他心里微微一惊。

    很快,救护车赶到,江岸管理处的人也到了。这小孩要是出了事,就是重大安全事故,他们所有人都要担责的。一堆人围着,帮着医生把小孩送上救护车,才想起来要谢谢那两个见义勇为的青年。

    这才发现两人早就不见了。

    既然小孩得救,他也就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

    笑成和卫邵歌朝着车子走去。

    并没有人说话。

    而就在走到车边,卫邵歌伸出手,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

    忽然被压住了手背,随即大力握紧。

    温热的体温,通过对方湿漉漉的手心传递过来。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邵歌。”

    低哑温柔的说,“我在。”

    随即他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已经脆弱到极限的表壳,崩裂出密密麻麻的细纹,急遽扩散到全身。

    他好像听到轻微的“噗”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彻底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