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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见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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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是工作日,陈苏路过的,多是旅游的小年轻和爷爷奶奶级别。

    问路这一块,陈苏本能倾向于阅历丰富的老人,结果被苏州话给吓的知难而退。

    陈苏坐在公园的石凳上,眼前的湖水清澈的如同一面镜子,假山精雕细琢,花木按人类的规则布置。

    这个城市,洁净而且拘束。

    这个世界,只有詹平可以让她依靠。

    在陈苏连续打了三个电话后,第四个电话的时候,总算是通了。

    另一头是登登的吊车声音,还有詹平快速烦躁的家乡话,“你会不会开吊车?钩子再往左偏一点,这块玉石就那个部位最特殊,勾坏了至少几万块……”

    吩咐完才道,“陈苏,不要再打我电话了。”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这时候的陈苏就恨不得被他揣在口袋里,或者做一个橡皮糖黏在他身上。

    认真工作的男人在百忙之中还接她电话,陈苏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轰隆隆的背景,陈苏的耳朵就像一个过滤器,自动屏蔽掉一切嘈杂物,只剩下詹平飘忽的一句话。

    “你应该去找孩子的父亲。”

    这个男人承认她怀孕的事实了?一定是生气她隐瞒了几个月。

    陈苏扁了扁嘴,“詹平,我想去看你,可是我没有钱。”

    对方在隐忍什么情绪,胸膛里蕴着一股气,窜到喉咙里,从口里吐了出来。

    这股气用一种讥讽的口气表达出来,“你身上总有值钱的东西吧?”

    陈苏把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左手中指有一个戒指。

    陈苏双眼很是忧愁,“詹平,你还记得我卖银手镯见你那次吗,原价两百块只卖了五十块。我身上只有一个银戒指,戒指上是不值钱的水钻,这比银手镯分量小多了……”

    詹平没心思留意她后面的絮絮叨叨,“卖东西都不知道选个正规的店,被坑了还好意思说。”

    陈苏眼睛一亮。

    陈苏很快进了一家金饰店,黄金闪的她眼花。

    她穿着雍容,立马有服务员过来,“这位太太,看中哪一款了?”

    陈苏伸出左手,10克拉的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人眼球,“我要卖这个戒指,你们回收吗?”

    第一家道,“我们只回收黄金。”

    第二家,服务员领她坐下,“太太带了分级cta证书吗?”

    陈苏没有听懂,一想到卖一个银戒都被这么优待,整个人如坐针毡。

    陈苏道,“不用这么麻烦,你们看看值多少钱,给我钱就行了。”

    服务员笑道,“麻烦太太填个表,然后摘下戒指,我们需要拿去鉴定。”

    陈苏小心翼翼道,“这个能卖多少钱?”

    服务员道,“这个您放心,我们是正规的金饰店,都是按照行价来的。不会骗您的。”

    陈苏看着表格上面,钻石品牌、购物凭证、身份证号、银行账号、联系地址……整个人头皮发麻。

    服务员看她落笔踟蹰的样子,“对于钻戒回收,我们都会小心一点,确认货物来源,这对太太不为难吧?”

    陈苏像一个赃物持有者,落荒而逃。

    钱的问题急不来,陈苏思维跳跃,转念到了坐什么车去见詹平的问题。

    陈苏在路人口中得知,去a省,去西站和北站坐长途汽车都行。

    去西站和北站的公交车也问清楚了,陈苏站在路边等车。

    陈苏看到公交车来,直招手,公交车直接开走,陈苏跺脚,“明明没坐满,怎么不带人啊!”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旁边,“小姐要去哪儿?”

    陈苏迷茫道,“我是坐公交车,不打车。”

    出租车司机啐了一口,“不打车招什么手!”

    陈苏拉住一个路人,“这位姐姐,这里坐不了公交车吗?”

    那个被称之为姐姐的路人,一看说话人打扮入时比自己年纪还大,没好气道,“哪里来的神经病?坐公交车当然要去公交站牌!”

    陈苏抓着她的袖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为什么要去公交站牌?站牌在哪里?”

    陈苏记得在老家,公交车都是招手就停的。

    陈苏上了公交车,前面的人在投币,老家是人工买票,这里是投币,陈苏可以理解。

    陈苏垂着脑袋,躲在人群中就以为能躲过一劫。

    陈苏坐上位时,司机道,“那个穿皮草的,到前面来投币。”

    陈苏局促的站了起来,所有视线都在她身上,不自然的拿手捉头发,“我,我没带钱。”

    陈苏屈身,面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士,“能不能借我两块钱?”

    陈苏记得,詹平就这样帮过女孩,当时她醋意横飞,詹平说,这是男人的面子。

    美女效应很管用,男人就跟她聊起天来。

    男人拿着公文包,斯斯文文的样子,主动道,“我是外地过来出差的。”

    陈苏撩着卷发,低头笑的腼腆。

    男人注意到她的双眼,若把眸光以烛火做比喻的话,就像一束激光射了上去,眼瞳是双层,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戴了美瞳。

    她抬眼看他时,眼里的两束光就会对不齐,是带着醉意的那种阑珊感。

    陈苏吃吃笑了半晌,才道,“你也去北站坐车?”

    男人饶有兴味道,“这到终点站至少一个小时,有个人聊天反而不无聊了。你是去哪儿?”

    “我去a省,c市,w县。他们说只有到c市的票,那我就去c市下吧。”

    “你没买票?”

    “我没钱。”

    男人了然,“没现金的话可以用手机买。”

    陈苏掏出手机,“手机买票?怎么买?”

    男人拿过她的手机:“这是哪年的手机啊,你看我的手机,我买给你看。”

    陈苏靠近他,脖子蹭着他的胸口,却不自知,男人的手指在手机上点啊点的。

    男人道,“四点钟有到c市的车,还有30张票。”

    陈苏看不懂,一手抓上男人的手,因急切而抓的分外用力,“快啊,你帮我买一张。”

    男人先是被蹭的火急火燎,又被这么一抓,心猿意马,也不在乎这点钱了,“你把姓名身份证号给我,我给你买。”

    陈苏怔住,眼睛里就像两个圆在错开,“我不记得身份证号了。”

    “你身份证没带?”

    陈苏摇摇头。

    “没有身份证是不能取票的,没有票是不能上车的。”

    “为什么要身份证?”

    男人以为陈苏会丧气,不想陈苏很快又喜笑颜开起来。

    男人道,“小姐是去c市见男朋友?”

    陈苏皱眉,“不要用小姐这个称呼,要不你就喊我太太?”

    男人:“原来你已经结婚了。”

    陈苏摸了下肚子,“应该说,我有未婚夫了。”

    男人好心道,“太太身无分文,连票都没有,我多嘴一句,太太还是回家的好。”

    乘客都被这两人的谈话吸引住了,陈苏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里显得分外突兀,她却一点也不自知。

    陈苏道,“在你眼里,这些是不是不可抵抗力?”

    男人:“本来就是。”

    陈苏轻笑,“你相不相信爱情有神力?”

    男人:“……”

    陈苏道,“复杂的你可能听不懂,我就说个浅显的。母亲给了我们生命、含辛茹苦的教导和无微不至的庇护,我们就像树上结的果实,母亲就是这棵树。但是从古到今,母亲这棵树倒了,果实掉到地上,就会自己生根发芽,而从未想过自己就腐烂到地上死了算了!如果有一个果实跟你一起掉下来,你们一起长成大树,这时他被雷电给劈了,你想想再也没有人跟你并肩面对风雨,你就成了旷野里孤零零的一个……三分之一的人会觉得就是痛苦我也要一个人走下去,另外三分之一是为什么劈死的不是我,还有三分之一自杀了!你可能会说这是荷尔蒙和激素导致的,而人类的本源不就是荷尔蒙和激素?是本源创造了人类,母亲只是一个载体,这就是爱情的神力。”

    陈苏到了北站,此时已经下午三点多。

    陈苏看到热气腾腾的玉米,和香气扑鼻的关东煮,馋的两眼放光。

    陈苏坐在候车厅的凳子上,又给詹平打了个电话。

    怒极反笑的原理在哪里都适用,詹平的声音就一番风起云涌后的风平浪静。

    陈苏舔了舔嘴巴,吧唧吧唧的响,娇气的哼哼,“詹~平~我~饿~了~宝~宝~也~饿~了~”

    对方只是笑道,“戒指没卖掉?”

    如果说第一人格的陈苏,思维是圆型的,此时的陈苏却是线性的,一段一段的不连贯。

    不连贯的陈苏有时会自动忽略某些话的。

    陈苏扁嘴委屈道,“詹平,你不知道宝宝有多挑食,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吃面,但是你下的面,连宝宝都吃的干干净净。”

    詹平的声音,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压顶,“你够了。”

    陈苏想起精神病院里的饭菜,更委屈了,“我一点都不想呆在家里,都管着我吃饭,还说是为我好……詹平,我再也不嫌弃你炒的蛋炒饭了,我饿了,詹平。”

    旁边一个年轻人开玩笑道,“你看这人,要我说,就是锦衣玉食惯了,粗茶淡饭反而是好东西了。”

    陈苏的口气,俨然就像一个夫管炎的女人想找第二春的发情样。

    詹平平缓的语气像蕴含着惊涛骇浪:“陈苏。”

    陈苏欢喜,“詹平,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陈苏双眼有了焦距,詹平第一句,“戒指卖掉了吗?”

    “没有。”陈苏快速回答。

    “你手上没有钱?”

    “嗯。”陈苏怯怯补充,“身上没有可换钱的东西了。”

    “你想过来吃蛋炒饭?”

    “嗯嗯。”陈苏的头点成小鸡啄米。

    “你带了行李吗?”

    “没有。”

    “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陈苏绞着手,左顾右盼了一下,仿佛詹平就在旁边偷看,“詹平这都知道了。”

    对方是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果然是,锦衣玉食惯了……就想清淡小菜了!

    詹平的声音就像拿金刚石锯片切石头,又快又狠的一下锯,石头就一震一裂。

    “有黑车直接从苏州到w县的,不进站,每天下午四点半有一班,司机我认识,你到了,我付钱。”

    陈苏眼一亮,“不用身份证吗?”

    “什么都不用,只要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