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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苏苏番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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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陈苏刚满二十周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五月三日当天,詹平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就见门面门窗大开,明净的玻璃反射着瑰丽的霞光。

    跨门槛而入,没有以往扑鼻而来的灰尘四起,每个石雕都被擦的纤尘不染,加上翠绿的盆栽,让整间屋子都为之沁凉起来。

    詹平身上的暑气瞬间烟消云散。

    只听“噼里啪啦”的油开声音,然后是“哗”的一声菜下锅声,詹平循声走到后院。

    靠墙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和灶台,灶台上摆着崭新的电磁炉和电饭锅。

    灶台前挥汗如雨的陈苏,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菜里倒水,一边伸舌头舔着自己被油溅到的手背。

    纯白的连衣裙衬的她更加白皙姣好,低头弓背舔手的动作,像一只爱干净的白猫。

    伸出的舌头却是红灿灿的,只有他知道她全身有多软,像纯良的小蛇。

    陈苏猛一回头,就见詹平不怀好意的轻笑,像无所遁形的精怪,惊慌的把手放下来。

    “我妈说唾沫杀菌,要不然会有水泡。”

    “嗯。”

    胡子拉碴一身脏污的他简直就像个乞丐,走过来,脏手一把掌住了她的腰。

    “詹平你……”

    “你的脸上溅出红肿了,小心毁容。”

    “啊?”

    “别说话,给你杀菌。”

    在她的惊愕神色下,他炙热柔韧的舌头在她脸颊婆娑着,胡子就像密密的针尖扎上来,比油烫了还疼还热。

    滚滚热浪梗在她的嗓子眼,他浅尝遏止就走,她还在傻兮兮的伸舌头喘气,“这就好了?”

    “舌头也要我消肿?”

    她两颊红的滴血,“就是烫伤了,你给不给消?”

    “不打自招,你瞒着我偷吃?”

    她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炒了三天,没一盘菜的色相能让她下嘴的。

    “谁让你杀菌啦,你这么脏,就一菌原体!”

    “你干净,那你给我杀菌。”

    “呃?”

    “有个地方,在等你消肿。”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你鞋好脏,不要进房间啊……我全身都是汗,别把我往床上扔……詹平,才擦好的席子,你不要上来……”

    “看来我们只能到院子里解决。”

    “唔……”

    *过后,詹平婆娑着她被太阳晒皴皮的后颈,“能耐啦,会搭棚子啊,搁那做饭还不晒死了?”

    陈苏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嗔道,“又不要你做!”

    陈苏看他眼皮下堆了好几道疲惫的褶子,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家里都是你的宝贝,沾不得油烟,我才想到这个主意的。”

    “嗯。”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真聪明。”

    她到底比不上那些死物!

    陈苏很怕他睡着,推了推他,“你洗洗再睡,我去给你提水。”

    他抱着她不撒手,“安静一会儿。”

    “待会邻居家都关门睡觉了,让我起来。”

    “家里没水吗?”

    “你上次回来,水龙头就已经放不出水了,好几个月了。”

    “嗯。”

    她起身穿裙子时,他来了一句:“不要去老王家,那个老男人总是盯着你看。”

    “你不要这样说,他人挺热心的,棚子还是他帮我搭的。”

    她说完就后悔了,要跟他解释。他半晌来了两个字,“随你。”

    他翻过身,留了一个背影给她。她的心沉入谷底。

    她是主动贴他不假——难道只要是男人,她都会贴吗?

    他就是这么看待她的吗?

    詹平自己打了个古代浴桶,等她好不容易灌满半桶时,架着眼皮都睁不开的詹平进桶。

    他明明都打起了轻微的鼾声,手却不停,在浴桶里对她求欢,她向来不拒绝他,手脚酸涩的没了力气。

    詹平是站在浴桶里,趴着桶沿睡着的,水已经凉的彻骨,她从他的胸前低下身,要溜走。

    他惺惺忪忪的扯住光溜溜的她,“不要走,给我搓背。”

    他究竟是醒是睡,她看不懂。

    就像他对待这份感情,是真是假,是真爱还是欲求,她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陈苏的手机响了,詹平手长,伸手从桌子上一抓,递到她手上。

    詹平低垂的眸光似是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人,又无动于衷的不像有睁开过眼。

    浴桶让两个人的空间格外狭仄,陈苏接了电话,皱眉,何旭怎么这个点打电话过来?

    何旭的声音,已经频繁的出现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

    何旭的声音很温和友好,“苏苏,钱到账了吗?我刚刚讨了一笔账回来,五分钟后到银行,如果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打过来。”

    她临时起意买席子买锅碗瓢勺,这才向何旭借了钱。

    陈苏没办法招架他的谦和款款,“到了,已经够了。不麻烦你了。”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这次五一我可是赚了不少,这个点子还是你想出来的,明天带你分成。”

    陈苏有些愧疚,“都怪我临时起意,后又说走就走,你们不怪我就知足了。”

    “对了关于货款问题我们还在跟老板交涉,你帮我出个主意……”

    一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

    陈苏挂电话时,詹平沉声道,“水凉了,还不搓背?”

    陈苏呐呐解释,“何旭恋慕的是我们宿舍的高岭之花,兰乔。你见过的。”

    “嗯。”

    她以为他会生气,可是他不生气,她反而更难过。

    到了床上他又要折腾,这回他是真醒了,眸中血丝密布,带着势在必得的煞气。

    她累的快哭出声来,瓮声瓮气的哀求,“詹平我饿了。”

    “刚好我也饿了……”

    他粗粝的指腹轻佻的点上她还没发育好的部位,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据说,这里有痣招桃花。”

    他终究是在意的!他的视线热的烫人,她委屈尽消,在他的怀里飞升。

    飞升过后,陈苏缱绻的抱住他的腰,“明天的课不重要,我就不走了?”

    “随你,我明天要出门。”

    “明晚回来吗?”

    “归期未定。”

    她瞬间被他从天堂打入了地狱,他一说五一回来,早在三十号她就旷课过来,打扫好等他回家。

    他们已经几个月没见了!

    她不信邪,又旷课留在这里,直到第十天,依然等不到他的归期。

    或许,她这辈子都等不到他的归期了。

    **

    六月中旬,陈苏面色如纸,连续呕吐了好几天,肝肠寸断心力交瘁,连课都上不成。

    在宿舍里也就楚兰乔言语奔放,行踪诡秘,这朵高岭之花独独与陈苏交好。

    陈苏头一回遇到这事,不知所措,只能求教楚兰乔。楚兰乔带她买了验孕棒,还做了b超。

    她有孩子了。

    那一霎,她摸着肚子,心下一阵狂喜,一向喜形于色的她居然不敢大笑出声,怕惊了肚子里的宝宝。

    她去了一趟w县,然后回校收拾了衣物,准备回老家。

    宿舍里的姐妹每每想起那一天的陈苏,都有点打颤——她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人如纸薄,她的裙摆拖到脚踝,行走间目光呆滞,轻飘飘的像一个幽灵。

    她把嘴巴抿的很紧,缄默成伤。

    她做梦都没想过,他会对她说出那么刻薄的话,她日夜难眠,那番话像转个不休的陀螺。

    “事业呢?你读这么多年书就是为了嫁人的?”

    “如果我这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你就得一辈子住这样的房子,过农村的生活,你就甘心?”

    陈苏哑口无言,连自己的打算都给死死的咽回腹中。

    性格使然,她从小无拘无束没有定性,嘴巴甜胆子大,学业上不思进取不假,却脑袋灵活又擅长左右逢源。

    或许她天生就适合在生意场上混。

    孕期情绪本身就不稳,加上被詹平这么一嫌弃,一向喜笑颜开的她开始躲在角落里垂泪。

    如果说詹平的话像毒针,让她饱受煎熬。那么詹父詹母的话就像一柄利刃,见血封喉。

    她记得那天天好热,詹父詹母居然都没让她坐下,詹母的眼光不停的飞着刀子。

    詹母说了这么一番话,“詹平娶你,我跟他爸都不同意。詹平是谁啊,他如今是a省的石雕大师,很快就要扬名全国了。那得多少女人赶着嫁他!你可能不知道吧,詹平可得a省省.委.书记的青眼呢。书记有个千金叫什么来着,詹平还给她做了一个石雕。不信你问问詹平去!”

    她惦记上了石雕的事。

    詹平从来就是不屑撒谎的人,淡淡道,“她要,我便给了。”

    因为有了名媛千金这个比较——难怪一向是金钱如粪土的詹平,会跟她谈事业!

    还说什么甘心不甘心——真是好笑,她哪怕跟詹平住贫民窟里,她都毫无怨言!

    她就算做生意发了家,也是低人一等处处给人伏低做小的商人,她拿什么跟名媛比?

    怕什么来什么,很快她又收到了一沓匿名寄来的照片。其实完全不用匿名,因为报纸上很快就刊登了。

    那天是詹先道一个好友的石雕展览会,作为a省最具期待值最年轻最特立独行最一表人才的石雕艺术家,或许詹平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已成了万人瞩目的话题。

    詹平醉心于石雕,对人很淡漠,对女人更淡漠。

    那天的詹平一如既往的邋遢,可是书记千金就是挨着他,他寡淡到近乎视而不见,千金却锲而不舍。

    他就像高高在上的佛陀,任何一个人都是他得道升天的障碍。

    她能把他拉下凡尘,何况这个女人——她就是嫉妒,心如刀绞的嫉妒啊!

    她开始发疯的打他的电话,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就像一把刀子扼住她的咽喉,声名鹊起的他,还忙着做生意的他,怎么可能停机?

    ——他,就是不想理她了!

    ——对这份婚烟,他到底有几分诚意?

    陈苏泪如雨下。

    **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苏从没想过,一向纵容她的父母忽然面目狰狞起来。

    她自作主张的说服了詹父詹母,说是陈家愿意出办酒钱。她知道父母那里资金充裕。

    陈母当场就要甩她耳光子,“你这个不孝女,你看邻里嫁闺女,哪家不是男方陪房陪车给礼金钱的?”

    她一向硬气,“日子是过给自己看,这有什么好比的?你们就我一个女儿,以后我的还不都是你们的?詹平是有本事的人……”

    一说詹平,陈父也来气了,“你别替他说好话,这两年他可有过来看我们老两口?连结婚这么大事都不露面!哪有女方家出办酒钱的道理?这事一出,你以后在婆家的脸面都没了,连乡亲都看不起你,他要是真在意你,岂会让你一个女儿家承受这些?”

    她的心口被戳的血淋淋的,“詹平跟一般人不一样。”

    陈母好笑:“他是跟一般人不一样,他就一没人性的!”

    陈父撂了担子,“这办酒钱,说什么我们也不出!”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摸了下肚子,“这钱,我以后一分不少的还给你们!你们如果还要我这个女儿……当我求你们了!”

    “说什么都不行!”

    “我真不明白,你们要是不同意为什么不早一些,两年了,等我有了孩子,你们才……”

    “你有孩子了?

    “造孽啊!”

    “难怪男方不愿意出办酒钱了,你自己不自重被人搞大了肚子,还指望别人看得起你吗?”

    “不行!你给我分了,打了这个孩子!”

    陈苏已经听不下去了,捂着肚子,蹒跚的回了房。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陈父陈母却把这事闹的全村人尽知,她开始不出房门一步了,连窗子都不敢开,却充耳都是人言可畏。

    而她所拨打的电话,依然在停机当中。

    陈苏知道宝宝受不得情绪波动,忍着巨大的痛楚,还每天给宝宝放轻音乐唱儿歌,强颜欢笑。

    陈母以前是个绣娘,她就把家里尘封已久的绣布搬出来,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

    她还给詹平织了一件毛衣。

    她得平静。

    等到七月一日,何旭暑假回来看她时,才发现,她已经病了。

    因爱成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