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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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六耳一起赶路的日子,与从前有着很大的不同。唐云华最大的感想就是,有点吵。

    倒不是说这家伙喜欢没事吵吵嚷嚷唠唠叨叨,正好相反,他惜字如金的很,甚至一起走了两天,感觉上与唐云华之间的对话还没有他之前哑巴的时候在纸上写的多。

    但问题是,他话虽然说的少,却十分爱找茬,嘴里蹦出的每个字都满含着对唐云华的鄙视。唐云华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满,抱着一颗和平之心将所有的找茬都忍下,但这状态持续久了,即使是她,也忍不住觉得这家伙实在有点吵。

    而且仅仅说话烦人也就罢了,做事也拖拖拉拉,经常装没听到。比如唐云华拜托他帮忙打点水来,或者找几只果子来吃,他就没有一回肯帮忙的,经常是自己飞去远处吃的饱饱的回来,任由唐云华饿肚子。

    然后那匹白马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狼妖给吓到了,经常会一惊一乍的。它又很害怕六耳,六耳偶尔不经意地靠近就会把白马吓得一蹦。注意到这点后,六耳就经常会悄悄靠近白马,最终结果就是马被吓够呛,唐云华也差点儿给颠吐了。

    后来唐云华索性不骑马了,下来自己牵着马走,速度可以说慢到了一定境界。六耳衡量了一下折腾这女人和耽误自己的宝贵时间两个选项之间的利弊,前者很爽,后者就有点头痛了。他考虑半天,最后冷冷表示自己会离马远点儿,让她少磨蹭。

    西行之路并不太平,就这么短短两日路,唐云华他们已经遇到了一只虎,两条狼,平均一天一个半的野兽。晚上因为夜宿的原因,周围也有很多的妖物野兽潜伏,有一条狼就是半夜潜过来,被六耳一棒子打死的。

    唐云华晚上也睡得很浅,稍微有动静就会惊醒。她防的不仅仅是野兽,也在提防身边的六耳。

    那个家伙,还远远算不上与她一条心的同伴,他眼中的厌恶,唐云华一直可以清楚读到。虽然在长安城里,那家伙并未对她下过手,但之前六耳对她挥起铁棒的时候,唐云华就知道他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真的下手除掉自己。

    而且除了这点,其它地方也有很多让她发愁的事情。唐云华凭着一腔热血考取了取经人通行证,却没法靠这一腔热血过日子。取经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唐僧当初据说是走了十几年,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苦是苦了些,吃喝却是不愁的。孙悟空可以驾着跟斗云飞出几千里去给他化斋饭食,取清水,唐云华却没有这种待遇。六耳估计就是看着她饿死也不一定会管。

    而且食物也就罢了,她自己还带了很多备用的干粮,路上也有收集果干之类,相信只要多注意收集粮食,不至于饿死。但现在已经是秋天,再过不久就是冬天了,到时候再在外面夜宿,如果半夜下雪什么的,或者是刮大风,只怕她的身体不能抗寒,不直接冻死,得个风寒什么的也会很要命。

    这些事情她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有些东西,不是你考虑了就能解决的。唐云华之前曾试着自己在家里制作帐篷,指南针之类的东西,简易的指南针倒是成功了,但帐篷根本做不好,而且成品太过巨大,也没法带,最后也仅仅是弄了身棉衣带上而已。

    六耳是不能指望的,如果四合魔鉴能够帮的上忙的话就好了……

    不不!唐云华赶紧用力摇摇头,当初是她自己选择把那些奇怪的东西消去的,像那种血腥可怕的东西,根本就沾都不能沾!

    可是也许也有不用伤天害理就能增强实力的方法呢……脑海里有个声音这样说着。唐云华不自觉地又唤出了四合魔鉴,目光一直停留在之前唯一留存下来的傀儡页面,手指不停地翻来翻去。

    有关于傀儡制造的说明其实是很简略的,只说了可以利用妖物的身体部位或者其它东西来制造傀儡。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傀儡,以及傀儡的能力却没有说明。若是再想深入了解,四合魔鉴就会提示她妖元力不足。

    至于妖元力是什么的问题,四合魔鉴暗示她弄死六耳,就有机会得到妖元力,不过唐云华觉得还是当做没听到比较好。

    比较可惜的是,俊郎的尸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吃了,连根骨头都没剩下,没法拿来做实验。渗有血迹的血唐云华倒是挖了点儿,试图填充进俊郎图鉴页面的傀儡格子里,可惜那土都干硬了,血也没剩下多少,被四合魔鉴悉数吐了出来,一点也不肯吞。

    虽然有着化形锁的羁绊,六耳却是依旧看不到四合魔鉴的样子。对于唐云华的古怪举动他虽有疑惑,也拉不下脸来问,往往是吐出句“白痴”来打击一下了事。

    走了两日,与野兽几番相亲相爱之后,唐云华二人终于是遇到了人形怪。

    这次出现的是一群大汉,共有六人,在那山前小径前一字排开,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其中两个人列前,手持刀剑,面目狰狞;两个人位中,手里拿着铁锹镐头正在刨土挖坑;又有两个人位后,手中拿着一堆稻草,在那儿一边运土一边等着坑呢。

    “两位,稍微等会儿哈,这儿有事忙着呢。”最前面的两名大汉说道。见六耳很是不耐烦,他们还不知打哪儿弄出一只折凳给他坐,顺便给他沏了碗茶水。

    马上的唐云华也得到了一碗茶水,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凉。山路上那四人动作很快,转瞬间挖好了坑,又把稻草铺上去,在上面均匀地盖上土,小心地拍实了,这才退开。其中打头的大汉示意唐云华他们现在可以走了。

    然后手还特地指着刚才挖完坑的地方。

    都看着你们挖坑铺稻草了谁没事上去找摔啊!

    唐云华觉得很无语。她这边坐着马不方便,就没动地方,六耳则直接在坑上脚不沾地地走过去了。

    几名大汉都有点愣神,其中一个人试着去坑上蹦了一下,结果陷进去一只脚。本来他还在原地挣扎,被六耳伸棒子一捅,整个人都掉进了坑里,嗷嗷声不绝于耳。

    剩下无名大汉顿时怒了,兄弟被欺负不可忍!他们一蜂窝地涌上,想抓住六耳把他撕烂,后者自然不会惧这几名小山匪,几脚将众人踹飞,毫不客气地举棒子就打,结果还没等铁棒碰到那几人,对方就先化成了白烟。

    掉入坑底的大汉也化成了白烟,从坑缝中飘摇而出,重新变回人形,落在坑洞外。

    这几个家伙却原来都不是人类!

    “哪里来的毛贼,居然敢戏弄我等兄弟!”当头的一名山匪怒冲冲地叫道,“大王本是瞧你们可怜,想着留下包袱和马便饶了尔等性命,想不到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他们定是晓得咱们兄弟守山多日,胃里空空,想给咱送点儿柔石来了。”另外一名山匪舔了舔嘴唇,摸着肚子满脸馋涎。

    旁边又有一名山匪眉心紧皱,忧愁道:“此人能从咱们的坑上走过,说不定有点实力,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嘻嘻,那就让他先报上名来。方圆百里的厉害人物咱兄弟都知道嘛。”他身后的山匪笑嘻嘻地道。

    “这马上的小子身上和包袱里都好香,你先报上名来!”旁边一名不停地嗅来嗅去的山匪突然冲着唐云华道。最后一名山匪闻言立即盯住唐云华,眼神在她衣袍的隆起处不住的扫,眼神逐渐炙热。

    唐云华被他们吵嚷得有点乱,六耳那边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只是气定神闲地在那边看热闹。

    四合魔鉴虽然有在发热,上面却没有出现这几人的资料,给的提示是条件不够,要求至少满足触碰某人身体,打败他们,或者知道名字这三者中之一。

    唐云华自然不可能去碰他们,打败他们的话,没有六耳帮忙也是白搭,最后一点倒是容易些,于是她大声道:

    “小可区区贱名不足为奇。倒是各位列位有甚大名,可否说出来听听?”

    这话说的对方几人很是受用,当头一人便道:“你听好了,我等兄弟六人乃是这山中拦路的大王。老子名为耳听怒!”

    “咱的名字叫舌尝思。”

    “唉,吾名为身本忧。”

    “嘻嘻,人家叫做眼看喜。”

    “鼻嗅爱。”

    “小妞,爷爷叫意见欲,有没有兴趣来当个压寨夫人呀?”

    “哦,原来是六位大王,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唐云华一边漫不经心地奉承着,一边迅速翻开四合魔鉴,上面果然出现了这六个人的名字。

    此六人却并非普通的盗贼,也不是妖怪。四合魔鉴给他们的分类属性是魔属,细致地划分的话,应是属于人魔类别。

    所谓人魔,是人类堕落后,心中滋生魔种,慢慢转化成的魔。他们面前的这六个人如今就已经不是纯粹的人了,他们的身体里有着一定的魔性,并且已经体现在外表上。比如身体能化成烟雾从坑里钻出来,就可见一斑。

    据四合魔鉴记载,这几个家伙是由内心强烈的*催发成魔,单靠外力难以消除,弱点是难以抵抗佛光类宝物,遇到有着深厚法力的大和尚或者心志坚定的无欲者也会容易被对方消灭。可惜这几点唐云华都不具备,剩下的一个方法就是,因为这些家伙成魔时间尚短,身体与魔化雾的结合还不稳定,可以利用这之间的时间差来消灭他们。

    这点就只能靠六耳了,唐云华知道他的耳朵好使,便试着悄悄用极小的声音让六耳用棒子去打他们。结果那名耳听怒耳力也好使的紧,一听她这话顿时勃然大怒,挥着匕首就朝唐云华这边来了!

    眼见唐云华要受伤,六耳那边终于动了,连连几棒子挥过去,打到那六人身上都穿透而过,对方化成了一缕轻烟,很容易地躲开他的攻击。接连几次攻击不中,六耳似乎有点失去耐性,直接过来将唐云华一把揽住,又扛起白马,腾云而起朝远处飞去。那六人虽然会变烟雾,可是飞行的速度却不快,根本没法追上他,只能跳脚地乱骂。

    飞了一会儿,六耳渐渐减慢速度,把唐云华和白马放在地上,自己也收起云彩,淡淡地甩下一句“现在他们追不上了”,便自顾自地倚在一棵树下,从袖子里摸出只桃子啃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们。”唐云华皱眉道,她没想到六耳会带着自己直接离开,“为什么要逃跑,对付他们很难吗?”

    “很麻烦。”六耳咬了口桃子,吐掉上面的绒毛。

    “只是麻烦的话,还是杀死比较好吧?那些家伙是魔啊,而且我看他们身上不少饰品都是用人骨头做的,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你实力这么强,为民除害一下也好啊。”

    “有什么好除害的?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你又凭什么支使我?”六耳冷冷道,“死了多少人跟我有关系么?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性命都要靠着别人保护的家伙现在倒是管起闲事来了?还是说,你想用那咒文来威逼我去实现你的所谓善心呢?”

    这一连串问句把唐云华顶的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做取经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降妖除魔,让平民百姓可以在今后生活在没有妖怪的世界里啊!

    但这个六耳,却似乎并不是孙悟空那等嫉恶如仇的性子呢……

    六耳也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没有资格,要求他。

    但是杀掉那几人,本身也是为了给取经路上扫清障碍啊。他这样逃跑的话,就算离得远了,又怎么能保证那些家伙不会追上来,悄悄下黑手呢?

    唐云华觉得她无法理解六耳的想法,但她不知道的是,六耳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自己的想法。

    此刻他一边吃着桃子,一边也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惨叫声。

    在百里之外,那六人的坑里终于掉进去了一名路过的猎人。那些家伙将那位猎人的肢体活活撕裂,正在当着他的面瓜分他的猎物,嚼吃他的身体。

    这样的声音,其实真的不好听。他也不喜欢。不过以后还会遇到的,一直都会遇到的。

    所以,习惯就好了。他早已习惯,那个女人,如果真想跟他一起取经,也该学会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