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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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同怎么这般愚蠢!”说话的是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腰挎宝刀,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几分煞气,许是太过暴怒,竟是抬脚把一张红木椅踹翻在地。

    “守备大人息怒。”正陪坐一旁的师爷明显吓坏了,忙不迭站起身来,“那崔同瞧着也是个懂事的,即便这次做事不秘,也定然不敢胡说八道。”

    口中虽是如此说,却也有些头疼——

    所谓天高皇帝远,这边关之地,说守备大人是牧守一方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都是些愚笨小民,朝廷发布什么律令,他们又知道些什么?

    再加上之前方城府知府也好,县令也罢,俱是和守备大人交好,从来都是守备大人说什么,都无有不从的。

    再加上多收的赋税,他们也从中得利不少,自然没人多嘴。

    便是这次官场动荡,守备大人也是提前打了招呼的,让各县处理好手头事务,万不可给人留下把柄,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偏就方城县,这才几天啊,就被人把从前的老底给掀了出来。

    而且还那般胆大——为防物议,之前可是特意叮嘱过,在原来的赋税基础上下调两成,老百姓感恩戴德之下,自然就不会多嘴,而这些赋税并不用上交朝廷,自然就是好大一笔收入。这崔同倒好,竟是不但未减,反而加了一成。民怨沸腾之下,才让陈清和轻而易举抓了把柄。

    还有那免税三年的公文,当时见到的就没有几个人,也不知道那陈清和是怎么知道的!以致最终,闹出这样大的乱子来。

    发生这样的事,便是田青海处境也一下陷入被动之中,连带的本是板上钉钉的官道改道一事也受到极大影响——

    那段路正好在方城县境内,守备大人再如何,可也不好绕过方城县自己着手——

    倒不是怕方城县不依不饶,而是事情真传出去,怕是不好善后。

    田青海点点头,一双环眼中透出几分阴鸷来——

    果然是时运不济吗,这一件两件的,就没有个顺心的。

    一个崔同,大不了让他永远也开不了口便是,更让人头疼的却是被俘的铁翼族王子铁赤。

    还以为那铁赤是怎样的英雄人物呢,再料不到,竟是个怂蛋!亏自己帮了他那么多,竟是依旧一败涂地。这还不算,自己个还被人给活捉了。

    当下之计,无论如何不能让铁赤活着被押到都城,不然,自己也好,宫里的贵妃娘娘并潘家也罢,怕是都免不了大祸临头。

    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的,甚而自己连替罪羊都帮着准备了,却不料竟被一出拍花子案打乱了计划。

    眼下方城府知府朱茂元也好,方城县知县陈清和也罢,竟是拧成了一股绳和自己对着干。

    若然自己一意孤行,到时候凯旋路上发生点儿意外,可上哪里找替罪羊去?所有的过错可不要全由自己担着?

    “爹爹莫要担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下坐的田成武却是笑嘻嘻道,又抬头瞧了那师爷一眼,“邓师爷,你先下去。”

    那邓师爷也是个有眼色的,闻言忙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你有什么好法子?”田青海看了一眼儿子。

    自己儿子自己明白,虽是平日里荒唐了点儿,倒也很有几分急智。

    “法子倒还没想好,不过也有些头绪了——”田成武眯了下眼睛,“儿子以为,傍山的官道,咱们尽管修便是,至于原来那条官道既然可以塌一次,自然就可以再塌第二次——”

    “还有呢?”田青海不动声色道。官道自然可以塌,就只是如何让自己不被人怀疑呢?

    田成武漫不经心的捏了颗葡萄送进嘴里:“儿子前儿个偶然得知了个消息——知府朱茂元的独子朱炳文,是顾家大少奶奶的旧情人,啧啧,爹您不知道吧?瞧着道貌岸然的知府大人,竟有这么个痴情种儿子——那朱炳文真真堪称世上第一等的痴汉,一直到现在,还是非卿不娶,儿子瞧着,可真跟着了魔一般呢……还有方城县县令陈清和家,和顾家也是关系匪浅……”

    “爹你说,要是他们三家闹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之事来……”

    “一切交给你便是,另外记得,总要把事情做得清爽了才好,切不可和崔同那个蠢货般,被人抓住首尾。”田青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明显很是满意。

    “对了,都城来的那位总旗大人,你也记得伺候好。”

    虽然说对方的官职比不上自己,却有着镇抚司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金字招牌,说句不好听的,那可是能够直达天听的,和这样的人相处,当然是小心为妙。

    心里却也随之安稳了些——之前已经接到贵妃娘娘的密信,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意思,都是说成家虽立了大功,奈何功高震主,皇上明着嘉奖,暗地里却是颇为忌惮,自己本还有些不大相信,谁知昨儿个就有镇抚司的总旗大人到了,说不好自己还可以借这条新修的官道帮着坐实了成家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的罪名。

    顾家。

    “这小家伙,果然是可造之材。”瞧着演武场上那个有模有样打拳的小身影,顾正山连连点头——

    瞧着小毓细皮嫩肉的,倒不料竟是个执着的性子。于练武一途上,更是有天分至极,竟是一点就透。

    难得的是基础打得也好,寻常孩子真要习武,便是马步也得先扎个一年半载,就是自己两个儿子,不过是因为跟在自己身边,刚会站便学着扎马步,才能在五岁时便开始跟着学拳。而小毓的功底之厚,竟是丝毫不亚于两个小子那时的情形。

    还有对顾家武术的领悟上,竟是还在小二之上!

    “哎哟,我们小毓果然了不得。”柳云殊笑着走了过来,随着大军凯旋的日子一日日接近,柳云殊心情自然不是一般的好,每日里都是笑容满面,“今儿也练了这么久了,都过来歇息一下吧,喝碗清凉的绿豆水松快松快。”

    顾云枫早就渴的喉咙都有些冒烟了,听柳云殊叫人,忙收了势,冲仍旧一丝不苟扎马步的陈毓道:

    “走吧,待会儿再练。”

    陈毓却是丝毫不为之所动:

    “我再坚持一会儿。”

    虽然师父师祖瞧着,自己的马步已是厉害的了,陈毓却觉得还差着不少——也就在回来的这几个月,才日日不辍的扎马步,比起上一世大哥足足让自己扎了三年马步而言,委实还差的多呢。

    顾云枫不由有些惭愧——怪不得爹和爷爷都喜欢的小毓什么似的,和小毓比起来,自己就是太不勤奋了。

    竟是也站住脚,又耍了一套拳法,直到柳云殊看不下去了,亲来跑过来拽两人:

    “好了好了,这么辛苦做什么?瞧瞧,这都晒成什么样了。”

    还咽下了一句话没说——等云飞大哥回来,一个打一百个都不在话下,就是俩小家伙啥都不会,有云飞大哥在,还有谁敢欺负不成?

    死命拖着两人到了树荫下。

    陈毓也是渴坏了,接过绿豆水一饮而尽,随意在嘴上抹了一把道:

    “明儿个中元节,我要去庙里上香,就想着今儿个索性多练会儿……”

    顾正山摆了摆手道:

    “明日里武馆也准备闭馆一天。须知练武不急在一时,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贵在持之以恒罢了。”

    陈毓忙点头受教。

    旁边的顾云枫却是来了兴致,凑到陈毓耳朵边小声道:

    “阿毓你明日要去哪个庙里?不然,我们一起去东元寺吧,那个庙可大了,山上还种的有很多果子,咱们上完香,我带你去玩一番……”

    “就你自己吗?”陈毓下意识的瞧了一眼旁边的大嫂——眼瞧着大军回返的日子一日日逼近,陈毓的心也是越吊越高,要知道上一世顾家出事,可不就是在这几天?

    也因此,这几日,陈毓几乎日日都往顾家来,来了之后要找的第一个人也必是柳云殊,还派人盯住了朱炳文。好在柳云殊这边安好,朱炳文那里除了时常跑来偷瞧大嫂外,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这眼瞧着大哥就要回来了,中间可千万别再出了岔子才好。

    “我陪着大嫂去的。”顾云枫倒也不瞒他,“你也知道的,大嫂父母都不在世了……”

    “好,东元寺就东元寺吧。”陈毓点头应下,又嘱咐道,“对了,明日上香的人多,又有女眷,二哥记得多带些人在身边。”

    “怕什么?”顾云枫却是一拍胸脯,“放心吧,有我呢。”

    “不是还有我们家嘛?”陈毓也不和他掰扯,态度却是坚定的紧。

    顾云枫是个实在的,不但没有恼,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我这脑子,把这个茬忘了。你放心,我明儿个一定多带些人。”

    两人告别后回家,李静文早已经把香烛烟火之类的给准备好了,又亲手给陈秀陈毓一人做了盏河灯。

    第二天一大早,陈家人便早早的起来,李静文和陈秀坐车,陈毓骑马,只是刚骑上,李静文吓得就从车上下来,死活非要陈毓也坐车里去,陈毓无法,只得弃了马——天知道自己马术很娴熟的好不好。

    到了东元山脚下,顾家人已经在候着了,陈毓跳下车来,不由皱了下眉头,却是来的不过是顾云枫并三个师兄罢了,而这三个人中,除了年龄最大的名叫刘正阳的师兄外,其他两人也就和顾云枫差不多大。

    加上坐在车里的柳云殊和丫鬟,满打满算也就六个人罢了。

    “人已经不少了啊。”听陈毓说人少,顾云枫嘿嘿直乐,“小毓不知道,每到这一日,咱们家的武馆生意就好的不得了,家里的师兄几乎全让人请去了,而且往年也就是我和嫂子两个人罢了。”

    便是这三位师兄,也全是给陈家人准备的。

    人都来了,就是少些也没法子,陈毓只好闭了嘴,却是千叮咛万嘱咐柳云殊,待会儿一定要和自己娘亲和姐姐一道,切莫一个人贪玩走的散了——

    不是陈毓多心,实在是这个大嫂虽是已为人妇,却依旧是跳脱的性子,和文静秀气的娘亲和姐姐当真是大相径庭。

    一番话说的柳云殊脸都红了,李静文也有些不好意思——都说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怎么越来越觉得儿子也是了呢,很多事,比他姐姐考虑的还周到。

    只是自家人面前当管家婆也就罢了,怎么对着外人也是如此?

    瞧着柳云殊半是开玩笑半是解释道:

    “顾娘子莫怪,我这儿子委实操心的惯了,便是我日常有什么想不到的,也是他前后跟着提醒呢。”

    柳云殊忙摆手,眼圈却是有些发红,“小毓这是真拿我当他亲姐姐了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他?”

    因父母俱亡,自己从小到大,就跟个野丫头似的在外面疯跑,爷爷也好,顾家人也罢,自然也是对自己极好的,却俱是不善言辞的,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啰里啰嗦的嘱咐这么多——

    自己不但不会怪,这心里可真是,甜滋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