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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 1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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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即位大典,自然是非常隆重的。

    大盛到萧欥也就第三位皇帝。第一位的高祖白手起家,大典是后头补的;第二位的萧承嗣是在高祖薨逝于军帐后的第二日即位,大典还是后头补的——

    可想而知,皇帝主动禅位这种事,之前没有任何能效仿的案例。礼部和鸿胪寺完全只能翻找古礼,再自行调整,争取一切都合乎礼仪。

    西内苑的殿宇本就空着,加之紧连着太极宫,搬迁起来倒不算太麻烦。而在太极宫清空后,萧欥和元非晚便能顺势搬入,赶在大典之前完成。

    按照大盛惯例,皇帝居住在甘露殿,而皇后则住在立政殿。

    虽然众人都觉得这立政殿注定了只有元非晚能住,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她现在越有耐心,将来可能的流言蜚语也就越少。所以,照她的意思,她可以随便搬到哪一座寝殿去。等册后的文书下来,搬入立政殿也来得及。

    “那怎么行?”萧欥第一个表示反对。“别人不说;若是让国丈知道这事儿,他一定觉得我在欺负你!”

    “怎么可能?”元非晚不以为意。“名不正言不顺,想必阿耶能理解。”

    萧欥一想也是,元光耀一向不是个特别强硬的人,他借口找错对象了。“还有吴王呢!”他搬出元非晚外祖来,“他肯定会觉得我说话不算话的!我……朕现在可是天子,一言九鼎,怎么能被臣下抓到食言而肥这种把柄呢?”

    得,不光她外祖,连朕都搬出来了?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这个呢?”元非晚只得试图好好和夫君讲道理。“你这是不怕闲言碎语了?”这种可以避免的麻烦,不是能避免则避免吗?

    萧欥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想啊,如果你现在随便搬一座殿宇,过不了多久又要再搬一次,不是浪费时间浪费人力吗?还不如趁着这机会一次到位!那些空着的殿宇,正好锁起来,派人定时打扫即可!”

    这话倒是真的……元非晚被“浪费时间浪费人力”这点打动了。虽说她不畏惧当皇后,甚至可以说皇后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坐到那位置上,人人眼睛都盯着,当然要努力做到万无一失。不管怎么说,开头给人留个好印象,有益无害。

    “那就照你说的做。”元非晚最后还是让步了。但同时,她还有些怀疑:“说着的,你说的‘过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不然非压着她搬立政殿做什么?

    萧欥从自家夫人的表情上猜出了她在想什么。“立政殿算什么?我还嫌甘露殿与立政殿的距离不够近呢!”

    又一次被顾左右而言他,元非晚现在真的怀疑了。“我觉得……”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萧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可能?”萧欥瞪大眼睛,表示他极其冤枉。“你觉得我能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阿晚?”

    这就是打死也不说了?元非晚微微瞪了他一眼,实在没法买账:“我觉得,你能做的不好的事情多了去了!”

    萧欥瞬时又正经起来。“如果你刚才在特指某些事情的话,我只能说,那可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有我们多多努力,大盛才会有将来的太子,不是吗?”

    话题一旦转到这个方向,接下来很可能就是些危险的发展。元非晚从出生开始就没怕过什么东西,然而她现在是真怕了丈夫的旺盛精力,禁|欲太久的男人简直是出笼的野狼——

    “去去!”她坚决拒绝,“要是大臣们看到他们的新帝用一副纵|欲过度的脸登基的话,他们肯定会群体参你一本!”

    平时萧欥可以胡来,然而现在他还真不得不顾虑一下——不是说他怀疑自己的身体,而是他确实要保证登基大典一切顺遂;因为作为马上就要名副其实的皇帝,要他做的事情还真不少。而有正事的时候他肯定正经,不会当做儿戏一样,搞七搞八。

    可她竟然暗指他肾亏?

    哼,等他忙完她就知道,他到底会不会肾亏!

    在这次对话之后,元非晚很快便搬入了她此生此长的皇宫。不得不说,她三年多以来总在想这件事,今日终于成为了现实。

    水碧和谷蓝之前跟随元非晚进过皇宫,但真叫她们入住立政殿,却是她们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真的好大、好漂亮啊,大娘!”谷蓝一激动,之前的称呼又跑了回来。

    至于水碧,她比谷蓝镇定一点,但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心情。“很快就要改口了,谷蓝!”

    元非晚笑眯眯地看两个已经跟随她很久的婢子。虽然她们出身乡野,但经她这几年的调|教,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很好。也只有在她面前,她们才会偶尔忘记那些规矩。身侧随侍之人,谋的是人心,她显然已经成功了。

    “这进了宫,地方变大,管的事情更多,你俩也要升职了。”她徐徐吩咐,“除去带进来的人,之后肯定还会有新人进来。手底下的规矩,你们要好好教导,知道么?”

    水碧和谷蓝齐齐应了一声是。“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娘娘!”

    把东西差不多安置好后,虽然殿宇没有变,但整个感觉都不同了——太后在这里时,处处都透着金碧辉煌的气味;而现今换了主子,到处可见的书籍凭空增添了几分书香世家的涵养。

    反正萧欥再次跨入立政殿时,只觉得他之前最憎恶的地方之一已经变成了他最喜欢的地点,没有之一。“这宫殿如何,果然是看人!”他朗声道,笑意微微,“我之前可从没想过,我会很愿意往立政殿跑!”

    元非晚正在里间指挥人布置,然而一听萧欥的声音就在外头,她立刻就出来了。“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咱俩之间,搞那种繁文缛节做什么?”萧欥不以为意。“还是说,你在做点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事情?”

    元非晚比力气比不过他,比嘴皮子难道还不成?“这话说的是你自己吧?”她利落地拆台道。

    萧欥一听就知道她还惦记着为什么一定要她搬立政殿这回事,不由在心里摸了摸鼻子。夫人聪明固然好,但若是太聪明,他就要连个惊喜也捂不住了!

    不行,别的可以商量,这个一定要瞒住!

    “别说那些了,来看看正事。”想到这里,萧欥果断地转移了话题,“礼部派人把衣服送来了,你看看?”

    “给你穿的衮服,那还能出错不成?”虽然元非晚那么说,但她还是挨个儿地掀开萧欥背后太监手上托盘的盖布——

    玄衣纁裳十二章。八章在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

    白纱中单,黼领,青褾、撚、裾。

    革带,玉钩,大带。青带朱里,纰其外,上以朱,下以绿,纽约用组。

    朱韨三章,龙、山、火。

    鹿卢玉具剑,火珠镖首,白玉双珮,玄组,大双绶,六采,玄、黄、赤、白、缥、绿,纯玄质,长二丈四尺,五百首,广一尺。

    朱袜,赤舄金饰。

    此外,还有一箱缋纚、玉簪及栉,再后面的箱子里则是衮冕,垂白珠十二旒。白珠颗颗浑圆饱满、质地上乘,另辅以同色缨绶……

    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冠冕服色,元非晚实在有些激动。比起入住立政殿,这更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

    虽然她从不说出口,但她的目的就是这个;时至今日,她终究还是成功了!

    “怎么?有什么想法?”萧欥见她看得出神,不由问了一句。他知道自家夫人和他一样,内心里都以最高的位置为最终的目标,所以……

    “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元非晚的回答正和萧欥心中所想一模一样。“我替你穿上,怎么样?”

    夫人要亲自服务他穿衣服,萧欥哪里有不乐意的?当然立刻就点了头。

    衮服服饰繁多,一件件穿戴整齐还是个麻烦事儿。元非晚倒是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给萧欥捯饬好。萧欥本来怕人累着,垂目见到元非晚脸上极度认真的神情,原本想说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了——

    这就是他夫人!不仅明白他所思所想,给他出谋划策,替他统帅军|队,现在更是一心一意地为他穿戴上代表着他们最终胜利的象征……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欥只觉得他什么都够了。元非晚给他戴上衮冕、摆正、再系带的时候,他近距离地盯着那张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美丽脸庞,再也忍不住,就想把人搂到怀里——

    但元非晚没配合他。不仅没配合,她还退后一步,正儿八经地行了个大礼。“臣妾见过陛下。”

    萧欥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起来。“你给我整了小半个时辰,为的就是最后这句话吗?”他们之间,有夫妻之仪就够了,整什么别的都没用!

    “那怎么行?”元非晚眨了眨眼,“我可不想被其他人抢在前头。”

    萧欥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竟然是要争那个向他正式贺喜的头名!“你真以为,在我心里,有其他人能比过你?”他又好气又好笑。

    元非晚又眨了眨眼。她想说太上皇,然而这时候说出来实在太煞风景,她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都是一家人,比什么前后?硬要夫君在夫人和父亲之间选一个,那是蠢女人才会做的事!

    而她一定要行礼,也正是表明自己的此种态度。他们当然是夫妻,但皇帝皇后可不是一般的夫妻;一个君临天下,一个母仪天下,都有不得不做的事。她一开始就向萧欥表明她会配合他,不正是一个皇后该做的吗?

    “你不要想那样多。”萧欥见她略微沉思的模样,又是抱怨,又是怜爱。“我知道你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但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性,知道么?或者更确切地说,我希望你任性一点,这样才好让我纵容你,知道吗?”他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你不要告诉我,我马上就是皇帝了,结果连自己女人都宠不了,嗯?”

    “我懂你的意思,而且懂得不能再懂,”元非晚轻声回答,脸颊浮现出浅淡的红晕,“我只怕你把我养娇惯了,以后又后悔……”

    “那怎么可能?”萧欥立刻强烈反对。“你莫不是故意说这话来气我的吧?”

    “才不是,”元非晚眼珠一转,故意不看他,“那肯定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大的脾气。”

    “这你不用担心,我从认识你开始就知道你有多大的脾气了!”看出自家夫人正在和自己耍小心机,萧欥忍不住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会在明知道你不愿自己夫君纳妾的情况下还下定决心要娶你?”

    元非晚觉得她真的从来没和萧欥说过这个,口头上。“不对啊,那是我外祖的意思吧?”她爹虽然这么想,但性格使然,绝不会摆在明面上说啊!

    “早在那之前!”萧欥果断否定。“在峯州的时候,我就决定娶你了!而在我下定这个决心之前,我已经知道你府上选女婿的头一条标准就是一心一意……”

    “我阿耶真说了?”元非晚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一点惊吓。不可能吧?

    萧欥略尴尬地看了看左右。没有人,显然太监宫女们早就识相地退开了。“我听到了国丈和顾爱卿的话,”他把人揽到怀里,终于肯老实承认,“而国丈那么喜欢你这个长女;他若是那个意思,你定然也是那个意思!”

    “原来如此……”元非晚恍然大悟。她就说嘛,萧欥怎么能一下子就说服她爹和她外祖,顺遂得像做梦,原来是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底线、并为此做了充分准备!“那父皇的意思……”想到太上皇曾经主动上门议亲,她觉得她似乎抓到了什么:“莫不是也早知道了?”

    “你以为呢?”萧欥反问她。“若不是这样,我能那么顺利地娶到你?我之前就想,娶你做我唯一的夫人;之后又想,娶你做我唯一的皇后……”他低下头,细碎地吻着她光洁的额头,“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元非晚想说我都已经嫁给你了、还能如何,但这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因为她已经不由自主地踮起脚跟,试图去吻萧欥的薄唇——

    夫人主动投怀送抱,萧欥哪里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是把人抱紧、然后顺理成章地吻个七晕八素了。衮冕的白珠在他们颊侧擦过,带着珍珠沁润的触感,更显得温情脉脉。

    “明日再帮我穿一次吧,阿晚。”最后分开的时候,萧欥的声音已经比平时低了一整个八度,带着低沉而沙哑的磁性,听得人心里扑通乱跳。

    元非晚依偎在他怀里,同样喘气不匀。“好,七郎。”她软软应道。

    “再让父皇给我加冕。”萧欥又说。只要有这两样,他觉得他的登基大典就臻极完美!

    元非晚又点了点头,乖巧地像只猫咪。

    萧欥很少见到夫人如此百依百顺的模样,心头蹭地一下,火就燃遍了肌肤,叫嚣着想要她。“阿晚……”他轻唤夫人的名字,觉得他们这样真是作孽——他身上还穿着衮服呢!这可是绝对不能弄脏或者弄皱的!

    那种蕴含深厚情|欲的声音,元非晚已经熟得不能再熟,脚底下不由也有些发软。“赶紧脱下来,”她低声道,有些害臊,“等你脱完还想的话,就……”

    不用她说第二遍,萧欥就果断动手除下身上碍事的东西。虽说不能纵|欲,但恰到好处地滚一次床单,第二天只会更加容光焕发的!

    皇宫可不比德王府。萧欥一进立政殿就逗留不去的消息,不多时便传了开来。懂的人自然微笑以对,不懂的人也在新主子入住的第一天就被科普了——

    立政殿里的那位娘娘,可货真价实地是新皇的解语花、心头宝!把她当皇帝一样好好伺候着,就对了!

    最懂的大概是尚衣们。因为她们老早就得了令,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制两种最尊贵的新衣——

    一种是皇帝的衮冕,一种是皇后的翟衣!

    新皇眼看着就要登基,要新衣无可厚非;但翟衣也要得那样赶,后面代表的意义就多了去了……

    如今的后宫,有谁能穿上那一身母仪天下的贵重衣裳?不就只有一个吗?

    再一日,临轩行事的时候到来了。

    新皇登基,按例先选日子,接着告圆丘、告宗庙,再下来才是百官都参与的登基大典。其中礼节之繁复,简直无法一一说清。总而言之,重头戏就是,太上皇给新帝戴上衮冕,表示自己天命转授。

    在众臣鸦雀无声的注视中,太上皇的手依旧很稳。当衮冕的十二串白珠略微遮挡住儿子的脸时,他欣慰地叹了口气。“这天下,以后就交给你了。魏太傅现在是三朝老臣;若你以后有不懂的,大可以向他请教。”

    “儿臣一定谨遵父皇的教诲。”萧欥点头保证。

    太上皇连连摆手。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真正清闲了,可以当这天下的甩手掌柜。至于他退休的日子会不会幸福,显然就建立在萧欥治国是否有方的基础上。

    “别的就没了。”他向刘永福一招手,前内侍监就非常机灵地过来,和另一个太监一起把自家主子安稳地送出了太极殿。

    萧欥保持着背对着大臣们的姿势立起身,再转头——

    “臣等参见圣人!禀仰睿谟,绍膺宸极!咸在初盛,永惟正统!山川利见,社稷永怀!”

    这呼声是如此震耳,以至于在太极殿乃至太极宫上方隐隐回响,盘旋不去。

    萧欥折身,终于落座御座。再一招手,便有侍者从边上出来,宣布早已经准备好的诏书——

    这新皇登基,总是要大赦天下的!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知皇灵眷命,不敢违而去之;知历数有归,不获已而当之。在昔帝王,靡不繇斯而有天下者也……所司择日,昭告於上帝。

    “朕以薄德,谬当重任,既展承天之礼,宜覃率土之泽,可大赦天下,改元曰乾德,大辟罪已下,常赦所不免者,咸赦除之。其逆贼李庭等近亲合累者,不在免限……

    “其直言极谏,才堪牧宰,文词博达,武艺绝伦,孝悌力田,沈沦草泽,委所在长官闻荐,诣阙自陈者亦听……

    “天下耆寿各赐物五段,侍老版授太守、县令有差,各赐物五段。诸道百姓,委本道采访使差郡县官存问。四方将士各赐马一匹,六品已下赐物十段。天下寺观,各度七人……

    “……自古圣帝明王,忠臣烈士,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并令所在致祭。孝子顺孙,义夫节妇,旌表门闾。内外文武官,九品已上各赐两阶,赐勋两转,三品已上赐爵一级……”

    侍者念完了这一个打头的重要诏书,接下来还有两卷。底下众臣看着上面不念完不罢休的阵式,觉得新皇显然是要效仿太上皇,要用三连诏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事实还真是如此。一定要说的话,三份诏书总结起来就三条——

    第一条,大赦天下;第二条,为太上皇的身体考虑,预备在地势较高的龙首原上修建新的殿宇;第三条,就是要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