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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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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生脚下一空,滑了台阶,身子前倾险些栽下去,好在被许璟伸手扶了一把。她本能反手拽了许璟的袖子,有些惊魂未定,半晌转头看向许璟:“你说什么?”

    暗色中瞧不大清顾长生脸上的神色,许璟又把才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听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情绪。而顾长生却是心里狠地一空,好似划拉开一个大口子,连身子也有点要颤起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松开许璟的袖子,抬步只是往下走。

    许璟不过停了一会,也就跟了上去。到底不知道顾长生在想什么,自己也便没再出声。四人一行,一路来至山坳北边儿的林中。到了青瞳的小木屋前,方把肩上东西都放下。青瞳还不知许璟跟顾长生说过什么话,只拍了拍自己粗布褂子道:“多谢二位,有什么话,进屋喝口水,慢慢说?”

    许璟瞧了瞧这窄小的木屋子,实在不便,便道:“就在外头说罢。”

    青瞳自知木屋太小,寒酸得紧,怕是不能招待这两位,便也不生客气。自去点了灯收拾东西,留下顾长生与他二人说话。

    顾长生和许璟、许琰并不站在屋前,自往林中去了几步,刚停下,顾长生便问了句:“雪棋是怎么死的?”

    她在船舱中因压闷晃荡,吐了几回便晕了过去,所以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而也就是在她昏迷过程中,船只被风暴打散,船板乱飞,雪棋便被一根带钉子船板直接砸在额头上。钢钉穿脑而入,当场毙命!

    情势混乱之中,还是许琰与两个锦衣卫拿绳子绑了昏迷的顾长生在木板上。当时也不知是否能活,不过垂死挣扎罢了。余下人皆找了海中可抱之物,妄图能活一命。唯有雪棋,早在船板四散之时便沉入了海底。

    顾长生得知雪棋是死状,心里的凉意更是冰浓起来,连带痛意俱往脑壳里钻,身子一空一软,便抱头坐了下去。过往幕幕,更是难以控制地往脑海里钻——服侍了她十年的人,跟她出来,死了。

    余下时间,久久无人说话,只听得林中沙沙风声。又有些干黄的叶子掉落下来,落于厚厚的残叶之上。被风一吹,在空中翻腾几圈,仍是落了下来。在这暗夜的树林中,弥漫着一丝悲怆的气息。

    等这丝气息被西风吹散,顾长生不过是拉了拉衣角仍旧站起身来。扫了眼角湿意,看向许琰问:“我们还回得去么?”

    “回得去。”许琰道:“不过……得借助姜家人。”

    顾长生并不知姜家人什么来历,不过问:“为何要借助姜家人?”

    许琰道:“姜家人熟知寿山到内陆水路,非他们牵带,不好私下回陆。”若再遇上什么意外,只怕也要命归极乐。

    前世在大皇子登基后,三皇子和三皇子都被分封为王。与其他亲王不同,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未能在上京得有府邸。三皇子被安排到西北,五皇子被安排到东南,都留于僻远封地之上。身为地方亲王,食邑遭压,皆只有五千户。而除了食邑,三皇子和五皇子并无其他分毫实权,顶多就是受些地方官的“尊重”。

    许琰能被安排到东南,皆因生性无争,淡泊洒脱。许璟则是直接被封到西北荒凉苦寒之地,皆无诏不得出封地。许琰在自己封地上终日无事,便是四处游看,亦会着人观看天象,择时出海,因而发现了寿山的存在。

    到寿山之上发现此处为世外桃源,满心欢喜,遂在山南半腰上建了别馆。别馆修成之时,也正是顾家惨遭灭门之日。许琰派留京城的人救了顾长生,带回封地之上。因是罪臣之女,不好明目留于府邸之中,遂安置在了寿山别馆。

    寿山内陆常做往来,所靠之人,便是姜家的人。姜家世代皆喜寻仙炼药,寻到寿山,心中喜欢,便举家迁往。也是世代寻仙积累下的经验,不管陆路还是水路,没有姜家摸不到的道儿。知道许琰乃当今皇上亲弟——逸王,自然尽心尽力,常做水路接送。

    前世许琰只接触姜家主事之人,供船带路,并不识姜家内宅中人。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会以此番情景与姜家人再扯上瓜葛,也算是有缘有分了。

    许琰本身对寿山与内陆之间的水路不熟,更不会撑桨划船,这会儿要回去,自然还得靠姜家人带路。姜家人能拿出许多寿山没有的新鲜玩意儿,在寿山开设许多铺子,便是内陆一年年时兴的东西都拿得出,也是因为常在寿山和内陆见来回罢了。

    姜家是为大户,自然不止是在寿山赚的这么点银钱。在内陆之上,姜家亦在多处有田亩地产,皆是家中经济来源。或种地方或租出去,收回来的,都是可观的银钱数目。

    三人商量完回去的事情,且不过都是些初步打算。到底要怎么做,顾长生脑子里还糊得很。说罢这些话,三人于林中出来,青瞳这会儿已经烧好了热水,扬了声道:“寒舍太小,就不留二位住下了。长生,过来梳洗!”

    “明日再见吧。”顾长生冲许琰和许璟挥了挥手,要目送两人走。两人却都站着不走,顾长生不知何故,便听得许琰道:“你……一直住在这里?”

    “嗯……”顾长生点完头才想起来青瞳是个男人,她已然忘了青瞳是个男人。

    明白两人在踌躇什么之后,顾长生抬手在耳后蹭了蹭,强笑道:“你们不必乱想,我和青瞳没有什么,他只把我当姐姐。被他救上来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

    许璟指了指小木屋,“一间房?”

    顾长生又强笑了笑,心里知道不妥,声音全剩些气音:“对……”虚得很。

    尾音没咬完,许琰就一把抓了顾长生的右手手腕:“跟我走。”

    顾长生左手忙地往上一抱,身子后拖,赖住道:“往哪儿去?寿山没有客栈,没有落脚的地方,难道你要我跟你去姜家不成?今儿姜家小爷才来闹了事,大姑娘二姑娘刚带你们来求了签,我去岂不自己找死?”

    许琰减了手上的力道,那边儿青瞳也过来,站在顾长生和许琰之间,看了看顾长生又看了看许琰,开口道:“放手!”

    许琰一愣——什么情况?

    许璟站于一侧,退两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戏!

    “男女授受不亲,放手放手,快快快!”青瞳皱眉道,十分不悦。虽是熟人,也不见这么抢人的。人也不愿意跟他走,怎么就上手了?还有没有礼教制度了?

    许琰有些气结,看了一眼青瞳,淡声道:“她是我未婚妻,岂能与你同住一屋?”

    青瞳:=皿=她不小心给人戴了绿帽子?

    学着许璟往后退两步,青瞳觉得,小两口的事儿还是不要插手管的好。她还不想暴露自己的女儿身,遂就不打算管了。却是刚退完,顾长生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急道:“你与我说的那些海誓山盟,都是骗我的么?”

    青瞳呆:她什么时候说过?

    许琰眼中飞出一把刀子,直往青瞳脸上扫去。青瞳微僵了一下身子,默默看向顾长生,却又听顾长生说:“我们同吃同住半月之久,一起摘野果一起挖野菜一起去集市摆摊,你帮我梳头,日日烧饭与我吃,就因别人一言,便要置我于不顾了么?那这半个月,又算什么呢?”

    许琰的眼睛瞪了开来,看顾长生一眼,又看向青瞳,一刀刀直往他脸上飞。青瞳一边死命想把手从顾长生手里抽出来,一边干笑着往后退,总觉得再不跑就要出人命了。偏顾长生握得十分用力,她扒拉半天没扒拉开。

    好不容易掰开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跑,已经被许琰一把揪住了衣襟,并盯着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六月飞雪啊——青瞳把手举起来,做投降状,可怜巴巴道:“爷,我什么都没做呀!”

    许璟在一旁面目沉静,嘴角勾着一点笑,只是瞧着这场闹剧一样的戏。先时顾长生还解释说与青瞳没什么,只做姐弟,到许琰要拉她走又搬出未婚妻的事,却突然改口成了“海誓山盟”、“同吃同住”。到底是与这小兄弟有什么,还是不想跟许琰走,许璟心里有自己的判断。

    许琰被刺激得一时有些激动,但瞧着青瞳这无辜的样儿,慢慢也回量了过来。他松手放开青瞳,又看着他道:“我信你。”

    “照顾好我们的顾四姑娘,日后我这弟弟必会好好答谢你。”那边儿看完了戏的许璟出声道。

    青瞳整了整自己的粗布衣衫,大松口气,看向许璟:“不必谢我,只是你们出去的时候,带我一道出去就好。”还有,他可怕了这白衣公子了,分分钟捏死他的气场!

    许璟笑了笑:“你们商量。”说罢便去了。

    许琰再是心里不舒服,也不做多留,跟着许璟而去。

    顾长生和青瞳看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同时舒了口气,又互看一眼,眼中皆是怪异神色。

    青瞳问:“为何那般?”

    顾长生耸肩:“一言难尽。”

    青瞳遂不多问。

    梳洗一番再躺到床上,已到了后半夜。青瞳睡于地下,疲累加身,没的一会就睡着了过去。顾长生侧头透过窗缝,看着窗外那一轮皎洁明月,迟迟不能入眠。心里想的不过就是——雪棋去了,那余下的人呢?

    许琰回去后亦是一夜不眠,一想到顾长生与别的男子同处一室,心里便百爪乱挠,根本闭不上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回,实在难眠,便穿戴一番,套好鞋袜,开门越院翻墙而出。一路来至林中小木屋,天色便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闲坐树上等到东方太阳射出,木屋边的鸡窝里传出阵阵公鸡打鸣之声,才见青瞳先起了身出屋。不过烧水梳洗一番,又在厨房忙碌一回,端了清粥小菜进屋。吃罢洗碗,诸事妥当,等天色大明,青瞳便背了竹篓出去。

    等青瞳走远,许琰才从树上下来,推门进屋,便见得顾长生还在熟睡。转头四处看了看,屋中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个小板凳,又有几个竹篮,余下便已没什么东西——家徒四壁。

    在顾长生的床边儿,又有卷起的草席,床尾灰旧的木箱子上叠有两条被子。看到这些,许琰这下才真放了心,自往顾长生的床尾儿坐了,背靠木箱子,右脚抬起搭在床沿儿上,右手搭在右腿上,只是懒懒地看着她睡觉。

    因近凌晨方才睡着,顾长生便多睡了些时候。只等阳光的光线从床边儿的窗子中打进来,她才颤了颤睫毛,微微睁开眼睛来。不睁没什么,一睁吓一跳,因而本能反应地拽了被子坐起身,缩在了床里一角。

    许琰却仍是坐着,看着顾长生,像呆了一样。顾长生稳了一下心神,才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所以就来了。”许琰道。

    顾长生抿了下唇,“你先出去,我梳洗一下,换身衣裳。”

    许琰这才放下腿来,下床出门。等顾长生梳洗完毕,绾了发髻换了衣服,又到厨房盛了白米粥,拿了青瞳留下的拌野菜,到桌边儿坐下,许琰才复又进来。顾长生多盛了一碗粥,搁到许琰面前:“吃吧。”来都来了,总不能不给口饭就给赶走了。

    许琰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半天开了口:“每天就吃这些?”

    “嗯。”顾长生点头,“命差些,没叫大户捡回去。若是叫他们捡了回去,兴许这会儿便是谁家的少奶奶了。”

    许琰从昨晚回去后便一直就有些生气,这会儿听到顾长生这么说,竟有些气笑了——是在嘲讽他被大户捡了回去又要做人家姑爷了?端碗吃了一口粥,又夹了一筷子野菜,往嘴里送了,慢嚼一阵子咽下去,说了俩字:“甚好。”

    “青瞳做的。”顾长生接道。

    “喜欢他这样的?”许琰看着她。

    顾长生已吃罢饭,搁下碗,看向许琰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如何不好?”最重要的是,跟他在一起实在是很舒服很轻松,永远都可以不用想太多。哪怕日子清苦些,累些,难过些,但心情却是甜的。

    许琰吃了几口粥,最后搁下碗,还是问了句:“你跟他……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被他救了,没地方可去,就住了下来。因为日子清苦,他就让我扮圣母去解签文,赚些银子。也刚好,遇上了你们。”顾长生起来收拾碗筷,动作并不是十分熟练,便是一边儿摞碗一边说。

    许琰看她做这些原根本不会做的事情,心情略有些微妙,但并不能说出具体是什么滋味。顾长生收拾完了碗筷,拿去洗了,才复回到屋里。屋里只有她和许琰两个人,气氛便有些微妙,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你和三皇子呢?都发生了什么?”

    许琰不过是把自己和许璟遭遇的事情交代一番,从被姜家两位姑娘捞回家醒来,到四处找人,再到在圣母庙遇上顾长生,被她撮合了一番姻缘。

    顾长生听罢,抬了两下眼皮看他:“那……你和三皇子要与姜家大姑娘和二姑娘要成婚了?”

    “我有婚约在身。”许琰盯住顾长生,“今生今世,自然只娶那一个。”

    顾长生自觉嗓子有点干,忙地站起身来,去厨房找点水喝。到厨房倒了一碗白开水,呆盯着等它变凉,才端起来慢喝了几口。只觉嗓子干好了些,顾长生才又搁下碗,出了厨房要往木屋里去。

    却是刚出了厨房的门,就见林子里来了个妇人。远远瞧着,这妇人便不是一般人家里出来的。顾长生不知她是不是往木屋里来,便站着瞧了一阵子。等到了近前,才瞧见这妇人着装甚好,身上所穿皆不是贫农所穿的粗布。脑后盘了一丝不苟的发髻,一侧簪着些珠翠,又斜斜插了几根绞丝银簪。这般,在寿山镇已算不错。

    只等那妇人走到了面前,顾长生才确定,这人是来木屋的。只是这寿山镇与青瞳相熟还有往来的,好似并没有几个。她在这屋里住了半月有余,也未曾来过一个人。如今这样儿的妇人过来,却不知是为何了。

    见顾长生从厨房出来,这妇人也是面露疑惑,只上来说:“你是哪个?青瞳呢?”

    顾长生迎过去道:“青瞳不在,您是……”

    “你是他勾来的小媳妇?”妇人挑眉笑道,却并不说自己是谁。见顾长生咬唇不说话,又哈哈笑了两声儿,开口道:“长得可标致,没瞧见过咱们寿山有你这样儿的人物。让咱们青瞳弄了来,有本事。只劝你一句,可小心,别伤了心。咱们青瞳啊,不比一般男孩子。”

    顾长生脸上略有些不自在,自己与青瞳同住是事实。虽没有什么,在外人看来,却并不一定。这妇人瞧她尴尬,更是打趣她,又问:“家是哪里的?”、“多大了?”、“父母兄弟几个?”、“我怎瞧着面熟呢?”

    顾长生心道:你也瞧着面熟,却并不说,只胡乱答了答妇人的话,半句实话也没有。说罢正要请这妇人往屋里坐去,许琰又出来了。见得又出来一公子哥,生得十分俊俏好看,穿着又好,这妇人脸色更诡异了,半晌道:“这我就有点看不明白来。”

    这妇人忒唠叨!顾长生也懒得再跟她废话,只道:“您是到里边儿坐着等,还是交话于我,等青瞳回来了,我跟他说。您要是等会,就到屋里等吧。在这外头站着,可要累了腿脚的。”

    “不等啦!”这妇人并不想等,说话间便从袖中掏出一缎面束口袋子来,往顾长生面前送了,道:“等他回来,你给他就是了。不需跟他说是谁来过了,银子给他就成。”说罢话,这妇人又打趣了顾长生和许琰几句,也不再站着,转身便去了。

    妇人一走,顾长生把手里的缎面袋子打开,果见里面全是银锞子。再把袋子口再勒紧束起来,她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许琰见她神色有异,不过问她:“怎么了?”

    顾长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许琰,只随口说一句:“这人看着十分面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既不知在哪里见过,至于真认不认识,更是不确定了。所以,也不知这人是谁,为何好端端地要给青瞳送这么多银锞子来。还有,青瞳好像瞒了许多事情。比如,他和姜煜。但这些顾长生都没有跟许琰说,不过自己在心里琢磨琢磨也就罢了。

    却说顾长生一直等到晌午,才见青瞳从山上回来,又背了一篓子的野菜野果。许琰也还没走,与顾长生在屋里坐着。青瞳一看到他就有些气弱,干笑笑道:“许公子来啦……”

    “嗯。”许琰点头应声,并不多话。

    那边儿顾长生却把银子拎到他面前,看着他道:“一个妇人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瞧着面熟,不知在哪见过。想是可能去圣母庙求过签也未可知,总之我不记得了,你可知道是谁?”

    青瞳瞧着顾长生手里拎的袋子,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还没见他说话,只见他深抿了一下唇,一把夺过顾长生手里的钱袋子,继而夺门而出。顾长生还有些愣,缓过来的时候忙追出去:“喂,你去哪?”

    “你别管了,家里还有馅饼,你自己吃点,别等我吃午饭了。”声音和青瞳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林子里。

    顾长生自不追上去,青瞳这个样子,想来也是不想让她知道相关的事情。她暗吸了口气,又转身回到屋里坐着。许琰瞧了瞧她,开口道:“别坐着了,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顾长生有些蔫神,实在是想家,想得很。

    “快了,再过两日,我与姜家人商妥。”许琰道。

    顾长生歪头看他,“你和三皇子不娶了她家姑娘,能商妥么?”

    许琰默声,半晌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