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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德泽的案子审了几天, 丝毫没什么进展。大理寺左少卿谢茄不信邪, 捋袖子亲身上场……结果, 得到的供词和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案子可能是冤枉的。

    谢茄不敢对新德泽动用私刑……朝廷有规定, 无任何可靠证据的情况下,对正三品大员用刑,形同陷害同僚。

    既然没罪,他也不敢放人。因为新德泽是夏首辅送来的。夏首辅是谁?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侯就由他教导, 现在又是内阁首辅, 权势通天。他谢茄只是个四品小官,自然不敢得罪。

    但是,新德泽背后的势力也不弱,礼部尚书秦忠以看望同僚的借口往他们太常寺来两趟了, 目的显而易见。还有,大理寺左寺丞叶辰宇以职务之便常去监牢探监……他想做什么先不管。可人家身后代表的是镇国将军府。这就不能不顾忌了。

    那么多权势错综复杂,岂是他能干预的, 想明白了,便吩咐下去, 好吃好喝地供着新德泽。要什么就给什么。只一条, 不放人。

    这日,大理寺迎来了一位贵客——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顾阁老。

    大理寺卿关荣亲自率人迎接。

    顾阁老当仁不让, 直接进了关荣的厅堂。两人关门密谋了许久。

    第二天早朝, 关荣递了折子, 叩请重审新德泽的案子。

    朱瞻宣看了眼夏勤,有些疑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又不好直接拒绝。就让严涌把折子拿过来,打开了。

    关荣不愧是断了半辈子的案,一手案词写得漂亮、凌厉,条理清晰。关于新德泽前后口供的对比也很清楚。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把人关押候审,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朱瞻宣拿着折子来回看了两遍,说道:“新德泽的案子遗漏很大,驳回重审,由顾望舒亲自监审。”

    夏勤很惊鄂,转身去看才二十岁出头的顾阁老,突然感觉自己跳进了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望舒已经跪下接旨。

    “皇上圣明。” 大理寺卿关荣也跪下磕了头。

    午时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大地,刺的人眼睛生疼。果然,秋老虎不容小觑。

    从太和门出来后,夏勤拦住了顾望舒,“没想到顾阁老还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把定性的案子翻过来……”

    顾望舒抬眼看他,秀致如玉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一圈淡淡的光。他冷漠着开口:“夏首辅此言差异,顾某再怎样,也不及您颠倒黑白来的厉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望舒冷笑,“夏首辅当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您亲侄子是人,难道人家姑娘就是小猫小狗?说弄死就弄死,你们眼睛都不眨一下。”

    夏勤瞳孔紧缩了下,记忆倒回十年前。他侄子夏霖在二十岁那年,和一群纨绔子弟去金鱼胡同看戏,路上遇到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调.戏不成,竟把人拐到阴暗处,蹂.躏.至死。最后才知晓,这女子是关荣的庶长女。当时,关荣还不是大理寺卿,只是个小小的右寺丞。

    那时候,正是他进内阁的关键时刻,父亲怕影响他的仕途,就强制性的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父亲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他没过问……反正,关荣是不再紧咬住夏家不放。

    这十多年过去,父亲也死了,没想到这件事又被扒了出来。

    “怎么,夏首辅想起来了?”

    夏勤浑浊的双眼瞪着顾望舒,推算下他的年纪,开口道:“顾阁老居心叵测,老夫的家底你都查清楚了吧?”

    顾望舒笑道:“夏首辅客气,咱们彼此彼此。只不过,有一点您盘算错了,新家的倒台与否对我损耗并不大……”

    “您千不该万不该,算计着圣上去动新德泽。这么小伎俩的陷害,您真觉得别人都是傻子?”

    “圣上虽曾经是您的学生,但是君王便是君王,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夏首辅应该比在下更明白。”

    “无论如何劳苦功高,一旦失了圣心……您觉得下场会怎样呢?”

    夏勤望着顾望舒优雅离去的背影,皱紧了眉头。他陪伴朱瞻宣几十年,对于其脾气秉性最了解不过了。聪明、敏感、善疑。

    他并未想过用一个新德泽来扳倒顾望舒,只是打杀下他的气势,没想到被人狠狠地回扇了一个耳光。

    他不得不承认,顾望舒是一个难得的好对手。假以时日,再磨练个几年,会成为朝廷所必需的能臣。不过,凭新德泽的案子就想动摇他在圣上心里的位置,他还真是幼稚了些。

    “主子,严公公让人来报,说夏大人在乾清宫和皇上哭诉,什么他年老体弱,听信了手下的谗言,以至于误伤了大老爷。求着皇上彻查大老爷的案子,还大老爷的清白。”

    “他哭的稀里哗啦,皇上倒说不出什么了。末了,还夸他敦厚。”

    东阁厅堂里,虎子和顾望舒说话。

    顾望舒喝了口茶,淡漠道:“老狐狸……他和皇上多年恩情,又尽心辅佐,皇上暂时不会对他怎么样。”

    “只是,这圣心失着失着,皇上就不会愿意再见他了。”顾望舒自言自语道。

    虎子闻言想了一会,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笑着说道:“对了,上午己时左右,属下偶遇了严公公,他说主子呈给皇上的仙丹,皇上吃了很有用、龙.精.虎猛的。让您什么时候再送过去些。”

    顾望舒点点头,过了一会,问道:“我记得有探子说过,这严涌别的爱好没有,只喜欢银钱?”

    虎子回道:“是。”

    “那好,你把前几日新德育送来的银票,给他拿去一万两,就说是我请他喝茶的。”他又交待道:“告诉他,让他闲暇时,在皇上面前多提一下夏首辅年老体弱的毛病。”

    虎子答应着去了。

    没有外界的阻挠,新德泽的案子审起来就快了。三、五天的功夫,严涌就把他的卷综递到了皇上面前。还是关荣执的笔。

    折子要么是上早朝时,皇上亲自看阅。要么,就是经过内阁然后才到皇上手里。也就是说,新德泽的卷综顾望舒、夏勤都看过了。

    朱瞻宣看了几眼,在折子上批了“无罪开释。”

    当天,顾望舒与新明宣一起,亲自去大理寺接新德泽回新府。几人在厅堂里坐了。

    关荣让人端茶水过来,笑道:“委屈新侍郎了,以茶代酒,聊表歉意。”

    新德泽虽然在监牢里没受什么委屈,但心里郁结着,也苍老了许多,再没以前的意气风发之态。他举杯,一饮而尽,客气道:“不敢。”

    顾望舒倒是笑着和关荣说话:“当日,还多谢你仗义直言。”

    “顾阁老客气了,如此冤屈,自当人人申诉。下官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顾望舒但笑不语,如今的关荣,和他是一派了,大家的目标都是夏勤,护着些也无妨。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新府。男女老少一大帮人都站在府门外等候。

    顾望舒的马车停在了新府门前,几人从马车里下来。

    新老太太一看见大儿子,眼泪唰就流了下来,在秀梅、绣芝两个大丫头的搀护下,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抱住了他,“儿啊……”

    秦氏更是哽噎地说不出话来。新荷紧紧拽着她的手,劝道:“母亲,父亲都回来了,快别哭了。”

    “傻孩子,母亲这是高兴。”

    新德育和新明宣一起,迎了顾望舒、叶辰宇往府里走。

    花厅里备下宴席,为新德泽洗涤晦气。

    新府憋闷了这么久,终于又有了生机,连下人们脸上都露出笑容。

    新德泽陪母亲先回了“念慈苑”,开了祠堂磕头后,才和小厮一起又回到前院。

    席上,新德泽给顾望舒敬酒:“顾阁老,这些天真是麻烦您了,以后定报大恩。”

    顾望舒起身,说道:“大哥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多亏了四叔的鼎力相助,父亲的冤屈才能这么快水落石出。”新明宣举杯敬顾望舒。

    “是当今圣上圣明。”顾望舒一饮而尽,开口道。

    叶辰宇笑道:“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来,陪我喝酒。”他起身去拉新明宣。

    “夏勤一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大哥以后要多注意些……”

    花厅里很热闹,皆是劫后余生的欣喜。新荷坐在女眷这一桌,瞧了顾望舒好久。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都不怕胃里难受吗?她想了一会,起身走了出去。

    夜色渐浓,万物都沉浸在这柔和的宁静里,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更多了几分悠闲清净。

    新荷在抄手游廊上坐了,她是悄悄出来的,并没有惊动云玲、云朵。

    过了许久,她靠着廊柱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你不开心吗?”顾望舒不知何时从她身后转了出来。

    新荷吓了一跳,回头看他:“开心,只是屋里太吵了,这里安静。”

    “四叔,你喝了这么多酒,头晕吗?”

    这是孩子气的问话,他身在官场,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就算头晕也要忍着。但是,在她面前,顾望舒不想忍了,“晕。”

    新荷一愣,起身拉他的手,让他坐在廊沿上。她站在他面前,用双手去揉捏他的太阳穴,“这是我和云玲新学的指法,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