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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 今儿来的人还挺多的……”叶老将军笑着让人添了把椅子, 说道:“好久不见大外孙了, 必须得碰一杯。”

    有眼力见的丫头立即拿了新的碗筷过来。

    顾望舒起身, 拿过酒壶, 亲自给外祖父满上。

    “好好好……”叶老将军端起盏碗,分别和二儿子,大外孙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叶老太太见他这样猛烈地喝酒, 忍不住嘴碎地念叨:“多吃菜, 少喝酒。”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一个大老爷们滴酒不沾有什么意思。”叶老将军反驳了一句,随后又讨好地:“我就喝一小杯……”

    满桌子的人强忍住笑,只当没听到老两口的交流。

    叶老太太摇摇头, 不搭理他了,低头和坐在身边的孙女儿说话。

    叶辰雪明显是心情不好,吃饭做事什么都懒懒的。

    晚膳后, 男人们去了叶老将军的书房聊天。

    “秦府是外孙媳妇儿的外家吧?听说出了大事,秦尚书的三儿子秦朗去世了, 可是真的?”一进屋, 叶老将军就开口问道。

    顾望舒抬眼去看外祖父,“确有其事。”母亲叶莲和秦家的恩怨他一直都瞒着叶家人,并没有别的不信任的说法, 只是不想让小妻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处境艰难。

    “那你该吊唁的, 去过没有?”叶老将军年纪大了, 很注重规矩礼仪。

    “已经去过了,外祖父不必担心。”

    叶瑾泽在旁边坐着听他们说话,淡淡地抿茶,“我和秦朗见过几次面,他一向身强体健,怎么突然就死了?”

    顾望舒薄唇抿起,徐徐说道:“得了急症、暴毙而亡的。”

    叶瑾泽不再问了,直觉大外甥的态度有些奇怪,很冷淡且厌恶……像是很不喜欢讨论这件事情。

    而正厅里的新荷也被叶老太太盘算同样的话题,她眼圈红着,很委屈,“……我怀着孩子,连葬礼都不得参加。”

    新荷留了个心眼,她没说秦家和顾家之间的事情,这是很敏.感的问题,能少说一句是一句,总怕再出现什么不必要的祸端。

    “好孩子,别难过了,是外祖母的错,不该问你的。”叶老太太倒没有多想,以为她是失了至亲,难过心伤。

    林氏也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是注定好的,你怀着孩子呢,不敢太难过。”

    新荷拿出怀里的锦帕,抹了抹眼泪。

    又坐了一会,梁婉瑜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回了自己的住处。

    新荷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随口问道:“瑜表妹的风寒还未好全吗?”

    “……总是好一阵歹一阵的,一直在吃药,也没个消停。”叶老太太招呼着桃枝给自己满了盏茶。

    叶辰雨闻言,想了一会,说道:“祖母,我绣了几个荷包,里面装的有干百合花瓣,用来宁神是最好了。可以给瑜表姐送去,我瞧着她的精神也不大好。”

    叶老太太笑道:“好孩子,亏你舍得,我替你瑜表姐先谢过。祖母知道你的针线活在府里这些姐妹们当中一向是出挑的。”

    “母亲快别夸她了,她也就针脚细密而已。要论女红好的,府里啊,非荷姐儿莫属了。你看看她帕子上绣的蝴蝶,飘飘.欲.飞,像真的一样。”林氏笑眯眯地转脸夸新荷。

    “二舅母实在是谬赞了。”新荷道了谢,“我是绣着玩罢了。”

    “哪里?拿过来我看看。”叶老太太伸手把新荷手里的锦帕取了出来:“可不是,绣活很匀称,色泽也鲜艳。”

    “等你闲了,也得给我绣一方,花样就要岁寒三友的,你说好不好?”

    新荷笑着答应了。

    “说起女红,媳妇儿却想起一件丢人的事情来。”林氏的脸色有点沉,继续说道:“雨姐儿有一方绣青青竹叶的帕子,被新府的二少爷捡去了……还是韦哥儿和我说的,这孩子竟然一直瞒着我不说。”她瞪了眼女孩儿。

    叶辰雨很心虚、低着头不说话。

    叶老太太昨天便听二儿媳妇说过了,心里有了底,便不慌张,但此时也装出了惊奇的模样:“当真?是什么时候的事?”

    私相授受是大事,马虎不得,一个不小心女孩家的名声就毁了……所以,叶老太太才下着雨叫了外孙媳妇儿过来,想尽快解决此事。既然新明扬是她的娘家弟弟,孙女儿又对人家有意,得听听她的意见。

    叶辰雨见问到她了,结结巴巴地开口:“清明节踏春的时候……并不是我故意的,当时我摔倒了,锦帕掉在地上,他捡了又扶我起来。后来他给我呢……我太慌乱了,就没要。”

    她说到这里,羞的满脸通红,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昨日韦哥儿和同窗一起,去长街上闲逛,碰到了新明扬,然后就发现了雨姐儿的锦帕……回来便和我说了。”林氏气道:“这孩子是被我惯坏了,如此的大事竟没有告诉我一声……”

    林氏口中的韦哥儿是二房的嫡长子,全名叶辰韦。

    新荷咳嗽一声,明白了大晚上被叫来用饭的含义……叶辰雨应该已经挨过骂了,那张小脸耷拉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豆蔻年华的小儿女,初尝情滋味……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一时间就有些窘迫。

    叶老太太看了眼沉默的外孙媳妇儿,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骂雨姐儿有什么用,要紧的是弄清楚新明扬他是什么心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新荷再不开口就没意思了,她含了茶水润润喉咙,“扬哥儿是我二叔的长子,虚岁十五,是很争气的孩子。他十二岁便中了秀才,现在国子监读书、正准备明年的乡试……四,夫君看过扬哥儿的文章,说中举是很稳的。”

    最后一句话是新荷自己加的,雨姐儿和扬哥儿互相喜欢,加一把火她很愿意的。

    “果然是个好孩子。”叶老太太和林氏的脸上都有了喜气,顾望舒看中的人,那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是的,小时候他性格就憨厚、正直……一心向学,说什么不功成名就决意不成家。我们家对男孩子也都管的严格,扬哥儿身侧更是干干净净的,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新荷抿着茶水,唠闲话一样的。

    林氏换个坐姿,看了叶老太太一眼,她对这门婚事是满意的……虽说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嫁去新府有些可惜,但正是因为这样,女孩儿嫁过去才不会吃苦头。新明扬又有新荷这样的堂姐,以后走了仕途,顾望舒还能不提拔他?

    叶老太太毕竟年长些,心里虽乐意,脸上倒没怎么显露。她笑着开口:“如此甚好,你闲了和新家二爷、二太太透个信……就说老身想邀请二太太过来府里看戏。”

    看戏?新荷心里腹徘,所谓的看戏大概就是摸一下二婶母的性格、人物、品行,差不多了,这亲事也就成了。

    “自然是好,二婶母她最爱看戏的。”新荷笑盈盈的。

    叶辰雨大约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羞的一直都没敢抬头。

    谈话进行的很圆满,宾主尽欢。

    到亥时左右,雨停了。顾望舒见时辰晚了,便和新荷一起告辞回去。

    夫妻俩回了「秋水居」,沐浴后躺在拔步床上说话。

    新荷一五一十地把外祖母和二舅母的意思和顾望舒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四叔,你说扬哥儿和雨姐儿的事情能成吗?”

    顾望舒见她兴致不错,便有意逗她多说说话,点头道:“能。你想啊,二叔对于镇国将军府家的女孩儿下嫁,肯定是没意见的……对他来说,反而是很大的靠山,对扬哥儿的未来也有好处。”

    四叔分析的很透彻,新荷不知觉就被牵着走了,“是哦。二婶母那个人更是爱攀高枝儿,不过二舅舅家嫡出的女孩儿给她做儿媳妇,她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顾望舒亲了她一口,很喜欢她朝气蓬勃的样子。

    “很简单啊。二舅舅是兵部尚书,朝廷正二品的官员,二舅母也是名门之后。雨姐儿更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出女孩儿……等她嫁到新府后,二婶母做人家婆婆就难为了,说又不敢说、不说又心里憋屈……”新荷啧啧两声。

    顾望舒听了一会,觉得小妻子有点幸灾乐祸,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好了,安生睡吧。时辰也晚了。”

    新荷听话的往他怀里偎了偎,枕着他的脖颈儿沉沉睡去。她现在月份大了,平躺是不可能的,只能侧着身子。

    顾望舒听着她呼吸平稳了,低头亲她的发丝。

    外头值夜的慧文估算着内室里没动静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烛火灭了,只剩下一盏照明。

    日子过的很快,到八月十五的时候,早上和夜晚的天气就有些凉了。作为孕妇,新荷依旧怕热的厉害,些微清凉的天气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日常穿着还是夏衣。

    这期间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是礼部尚书秦忠说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自动请退,要把位置让给年轻人。小皇帝久留不住,便应允了,特赐黄金百两回家养老。第二是负责司礼监的李隆和其侄子李荣以垄断浙江布匹市场,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罪名灭满门,抄家产。

    消息传到新荷耳朵里时,她愣怔了好一会……很快理解了四叔的意思……她长出一口气,也罢,秦家总算是保住了。

    中秋佳节,丹桂飘香,是出嫁闺女回娘家的好日子。

    新荷一大早便收拾了礼物、补品,和顾望舒一起,坐着马车往新府赶。她觉得很可能是自己生产前最后一次回来了,就很认真和谨慎。

    中午,新家大房和二房一并在花厅吃了团圆饭。

    张氏抱着儿子也过来了,小家伙吃的胖嘟嘟的,见谁都笑,也不怕人,很招人喜欢。

    秦氏拉着女孩儿的手,眼圈有点红。她对于秦家如今的结局很满意了,经此一事后,就是怕女孩儿不受女婿的待见。

    “母亲,我很好,别担心。”新荷拍拍秦氏的手,她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懂得秦氏的心思。

    饭席上,新荷把叶老太太和林氏的话传达给了二婶母李氏,不出所料,李氏欣喜异常,当下便坐到了新荷的身旁,拉着她问长问短。

    镇国将军府连着请李氏看了几场戏后,新明扬和叶辰雨的婚事就定了下来,单等明年乡试后成亲。

    秋风萧瑟,天空变得宁静了,又高又蓝,像水冲洗过一样。

    树上的叶子慢慢黄了,风一刮,一个接一个的飘落。

    九月底的时候,庭院里的菊花都开了,丛丛簇簇,热闹非凡。

    这日,顾望舒休沐。他陪小妻子吃过午膳后,去了前院书房处理公务。小皇帝少不更事,几乎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经过他的手审批。

    不多会,江慎挑帘子进来了,他有几件事情要向顾望舒禀告。

    “找到赵渊了没有?”顾望舒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问他。

    江慎低头说道:“上次成功伏击他后,就再没见过人影了。柳呈几次夜探赵府,都没有什么消息。可以确定的是,赵尚书夫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把府里的暗卫放出去一批,务必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顾望舒想了一会,交待道。

    江慎拱手答应了,又说:“您让属下去查秦府报丧的事情……早有了消息,最近忙,忘记给您说了。”他陪着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