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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明家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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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明守靖竟想收买自己,雷松不屑之色甚。他上下打量明守靖几眼,冷笑道:“明守靖,雷某忝列九龙司统领数年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胆敢当面行贿,这份胆识倒也不错,可惜没用正途上。若非陛下有旨,单凭你弑兄这一点,我就要出手去了你半条命!”

    闻言,明守靖惊惧甚,情不自禁就着跪姿往后爬了几步,像是要借此躲避雷松一样。

    见他如此丑态,雷松愈发鄙夷,也懒得再同他废话,甩下一句“若有抗旨,定不轻饶”,便率众扬长而去。

    直到听着他们整齐脚步声消失,明守靖才虚脱一般软倒地,半天爬不起来。

    完了……他苦读多年,一朝高中,十几年杀妻弃女换来荣华权势,一夕之间全没了……老天爷啊,你为何待我如此狠心?

    他正自怨怼不已时,听到禀报老夫人匆匆赶了过来,见他面若死灰地伏地上,两眼发直,不禁唬了一跳:“我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会被吓成这副模样?”

    看到老夫人,明守靖眼中总算有了两分活气。待小厮将他半扶半抱架到床上后,他紧紧握住老夫人手,老泪纵横道:“母亲,咱家没指望了……适才陛下着人过来下密旨,说明日便会百官面前颁下旨意,将我贬为庶民。”

    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老夫人仍是如遭雷轰一般,也跟着一阵腿软:“竟……竟这么?亲家公没帮我们说话么?”

    明守靖道:“这主意原本就是白文启出,他家自然不肯再出头。”

    老夫人急道:“咱家亲家又不止白家一个,你把赵家忘了不成?”

    “赵家……”明守靖犹豫道:“赵家同白家走得近,只怕也是一个鼻孔出气,关起门来自扫瓦上霜,不会理睬我。”

    “是我明家女儿嫁了他,还是白家女儿嫁了他?若论姻亲,咱们才是头一份!”老夫人喘了口粗气,说道,“我这就打发人过去!对了,华容不是早上才进宫么,长公主不是很待见她么,难道她没请长公主向陛下求个情?”

    明守靖正是满心绝望,听到明华容名字,觉雪上加霜,怒道:“那小贱人比白思兰可恶!心肠歹毒令人发指!她不来落井下石已是谢天谢地,怎么可能还为我求情!”

    他还想再骂几句,但刚才折腾了这半天,原本稍稍愈合伤口又开始迸裂流血。老夫人虽有心再问清楚些,但见他身上血渐渐渗了出来,顿时急得什么都忘了,连忙叫人来换药换布请大夫。忙乱半晌,又记起尚未打发人去赵府,便又急忙打发了总管李福生连夜过去。

    老夫人本是贪鄙之人,加上焦急忙乱,记不得准备礼物。李福生不敢耽搁,便随意拿了些绢布药材之类去了。到得赵府,他先借口给莫夫人请安,本说待见了面再提求情之事,孰料下人将他话儿并礼物传带进去后,过得半晌,只有莫氏身边一个嬷嬷出来见他,说夫人已经歇下,不便见人,让他改日再来。

    李福生不死心地问道:“那请问少夫人歇下没有?”

    听他问起明霜月,那嬷嬷瞅了他一眼,神情古怪地说道:“少夫人病了几天了,现仍是精神不好。她陪嫁丫头不是早往贵府带过话儿了么?怎也不着个嬷嬷过来,却只管让您来问?”

    明霜月生病卧床不起事情李福生自然是知道。但明霜月丫鬟回娘家禀报时,因白氏彻底失势,老夫人正觉扬眉吐气,又怎愿再照拂白氏女儿,便装作不知道,甚至也不差人过来安慰探望。

    闻言,李福生尴尬一笑,却因知道事情紧急,不肯轻易罢手。因想着二小姐该是个受宠,或许还能指望一二,便又试探着问道:“那……那日我送给和远少爷那位小姐,她……”

    不待他说完,那嬷嬷便倏然板起了一张脸,*说道:“什么小姐?小少爷娶了媳妇,哪里又会收什么小姐!”

    见说不通,李福生只好灰溜溜地告辞走了。那嬷嬷看着他背影撇了撇嘴,随即回到莫氏房内,将这些话一一回禀了。

    莫氏听了冷笑道:“连没名没份送过来女儿都惦记上了,他家定是出了大事。怪道昨儿白家才打发人来透了些口风,谁想这么就应了。只可笑他家也太不知礼数了些,拿些破布烂药来就指望我为他家出头。好我也没那心思,今后他家再来人,你都只说我出去了,没空理会。”

    说罢,她又皱了皱眉:“远儿还是恋着那个妖精不肯撒手么?虽说明家已经不要她了,但毕竟京内许多人认得她,将来难保不走漏了风声,就这么放着也是个祸害。”

    那嬷嬷连忙陪笑道:“夫人别生气,依奴婢说呀,小少爷也是一时图个鲜。待劲头一过,自然就丢开了手。届时要怎么处置她,还不是夫人一句话儿事。”

    莫氏眼中掠过一抹狠意,说道:“虽说如此,但我到底咽不下这口气,你不知那妖精多猖狂,当初她家时就敢指着我鼻子骂我。这些日子我一想到她就和我同一块瓦檐下住着,我就心里堵得慌,偏生远儿又拿她当块宝,我若强要动手,怕又伤了母子情份。是了,我前儿不是指派了你妹子去管照那贱人起居么,你去告诉她,让她多和那贱人说说话儿,打量小少爷过去时候,引着那贱人口风骂他几句,挑着他们多拌拌嘴。远儿恨别人说他,要是听见了,不待我动手,他自己就容不下那贱人。”

    莫氏提起明独秀,皆是以妖精贱人等指称,绝不肯提起正经名字,显然是恨毒了她。那嬷嬷见状,不禁心内感叹好好一个千金小姐竟落到这般地步,被人百般作践。但面上却是一派叹服,恭维道:“还是夫人有主意,这法子既不伤母子情份,又惩治了那小蹄子,当真高明!”

    闻言,莫氏面有得色,道:“也是没有办法了,否则我哪儿舍得远儿被那小贱人骂。”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再者,那小蹄子敢骂少爷,迟早要遭报应,夫人根本无需放心上。”那嬷嬷一面絮叨着,一面搀起莫氏回卧房歇息不提。

    再说明家,老夫人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把李福生盼回来,但听见说莫氏托辞不见,明霜月又病中指望不上后,便晓得莫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白家又是靠不住。眼见保住儿子官位是绝无可能了,她不禁彻底死了心,暗道横竖这些年来也积下不少钱财,待儿子养好了伤,拿回去再多买些田地,做个富家翁也倒使得。再不然,帝京城郊买处庄子颐养天年也不错。

    她盘算合计了一夜,天色将亮时突然想到前天晚上发现林氏不告而别时光顾着猜测她去向,竟忘了查点一下库房内有无损失,不禁大急。也不等天亮便爬起来,带了人急急赶去盘查。

    不查倒好,一查之下,老夫人几不曾气死过去:库房内其他大件东西都,唯有藏得隐秘小金库里,少了足足二百两黄金和三千两银票。公账内多年结余一下子就去了大半,老夫人顿时心疼得肝胆俱碎,一迭声地嚷着是林氏卷走了金银,要报官捉她。

    出了这么大事,自有人报告了明守靖。一听短了巨额钱财,明守靖也是着急上火。他头脑比老夫人清醒些,听说贼人只动了小金库,其他一毫未动,也未将金库东西全部卷走后,便怀疑许是内贼趁乱所为。但他因仍为昨日密诏不甘心,正待赶去宫内求见皇帝,以期讨情免责,当下也来不及和老夫人细说。匆匆说了下自己推断后,便咬牙忍着痛出去了。

    而老夫人听了这话,虽是半信半疑,却也抱了万一希望,当即说要将阖府下人彻底检搜一遍。

    李福生因知道明守靖立即要被摘官去印一事,便劝道:“老夫人,府中近来正是多事,且容老奴多嘴劝您一句:还是先将要紧事情办了,趁老爷还未回来,将府内事情理一理。否则等消息一传开,府内人心一散,许多事情就不好做了。”

    他本是好心劝解,但老夫人正窝了一肚子火,又心疼得无以复加,听了这话却立时疑心到了他头上:“莫不是你趁机卷走了钱,所以才惺惺作态劝我不要追查?!”

    李福生受明守靖重用,多年来府内几乎等同半个主子,不但下人对他毕恭毕敬,几位主子待他也是和颜悦色,从不曾受过这样污蔑。当下他见老夫人如此昏愦,只知心疼钱财,不知顾全大局,怒气一冲,不禁冷笑着脱口而出:“老奴自不是这等样人。但却不知,会否有人监守自盗,贼喊捉赃呢!”

    闻言,老夫人大怒:“你这狗奴说什么?!胆敢诬赖我,可见必是心虚无疑!”

    李福生这才惊觉自己说得过了,便放软了态度想要解释。但老夫人根本不再听他说话,只一迭声地命人来拿住他,并速速去搜检他房间。

    明守靖背靠白家这棵大树,这些年来其他官员们没少往他府里走动。李福生既为明府总管,迎来送往之余自然皆有红封可拿。不要提他平日里于诸般事务头上刮下来油水。当下闻声赶来家丁们虽碍着他积威不敢当真动手拿他,说去翻检也只是作作样子,但就是这么随手一翻,却就已翻出了一堆价值不菲好物。

    待这些东西被抬到老夫人面前,她看着大堆贡茶,箱装白参,成套前朝官窑茶具,恨得牙根直泛酸,枯瘦手指几不曾戳进李福生眼睛里去:“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你家老爷还未做到宰相,你日子倒是过得比一般六品官员滋润了!可气你不但贪污,还败家!昨日我不过让你去赵家走一趟,你拿东西做甚?可见定是平日拿着公中东西不当数大手大脚地送惯了!我这些年精神不到,见你老爷跟前还算有眼色,便任着你操持施为,没想到竟是养得你比老爷还福态体面了!我今儿定要把你送官严办,让你把这些年贪进肚子都吐出来!”

    起先李福生还陪笑想要解释,但却见老夫人越说越来劲,平日里不如意一些鸡毛蒜皮小事也扣到了自己头上,后来又听见要将自己送官,不觉也来了脾气,回敬道:“老夫人,有空为这些仨瓜俩枣小事跳脚,怎地不去管管真正大事?眼见得老爷就要被撤官了,届时这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您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除了李福生之外,其余下人都不知道明守靖要被革职一事。当下听他嚷了出来,便都纷纷惊疑不定地去看老夫人。老夫人正气头上,不知是李福生有意喊出来动摇人心,闻言想也不想便张口骂道:“若非你们这些不成事杀材狗奴拖累,教他不能省心,他又何至于此!”

    听到这话,众人便知道李福生说得不错了。这事来得实太过突然,一时四下里俱是死寂,只能听到老夫人粗喘着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捆了送官衙去!”

    这时,却听有人大声说道:“眼见得老爷都不是官了,咱们家说话哪里还管用!若依我说,不如趁早收拾了东西结算工钱,另寻下家才是正经。”

    这话如同鼓一般,顿时将发愣众人都敲醒过来。当下未签死契,只签了短约下人们都纷纷涌出门去,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因明家本非帝京出身,原是外地过来,除了近身侍候一些丫鬟婆子签卖身契之外,余者大都只是短约,人数比签了死契多出两倍不止。消息甫一传开,这些人便躁动起来,后来又不知是谁带头,说以老夫人小气劲儿说不定会赖了工钱,索性搬家伙抵工钱算了。

    此时白氏失势,林氏不知所踪,明守靖外,素有威信李福生又被压制得满肚子火,只剩老夫人一个正经主子,见状虽然大惊失色,跳着脚连声威胁说有敢动东西必送到官府严办不怠,但却无人肯听。

    整个明府像是炸开了锅,许多人都开始亢奋地抢拿东西。一些忠心下人起先还劝阻,后来见其他人拿得起劲,便也开始跟着动手。可怜老夫人一把老骨头人堆里挤来挤去,拦下了这个,又放跑了那个,正瞅着这头,又顾不到那边,嗓子叫哑了也无人理会。如此乱了半晌,各处房里值钱物件都被拿得差不多时,这些人便一哄而散,逃出府去,李福生也于混乱中不见踪影。老夫人徒劳地追到门口,攀着门柱滑坐地上,痛哭咒骂不止,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

    明守靖此去宫中,尚未见到皇帝御面,便先遇到了正要奉旨去他家收缴官印等物大臣。这些年他陆陆续续替白家也做过不少事,罪证十分充分。当即便被迫当众摘去了项上乌纱,顶着昔日同僚或是同情或是嘲讽目光,灰溜溜地回了家。

    不想,马车还未驶到门口,便听到母亲哭声震天地那里数落刁仆欺主。远远见到儿子马车过来,老夫人哭得响了:“儿啊,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这只是没做官了,这群下作人就爬到咱们头上来了!”

    围观人群内原本还有几个想趁机攀附尚书府人,自告奋勇地要替老夫人到京兆尹处报案,请官府出面捉拿这群胆大妄为刁仆。一时听到她嚷出这句来,立时都转了面孔,纷纷抱怨道:“也不早把这句说出来,害得我们白费精神。”

    闻言,明守靖心里堵得慌。有心要把糊涂母亲叫起来,但又实没勇气一群看好戏人注视下下车,便先进了门,才叫了老夫人贴身丫鬟过来,将她半拖半劝地带进去,不再大门处哭得丢人现眼。

    回到府内,看到满院狼籍,明守靖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皇帝并未籍没他家产,如今他能依靠也唯有钱财而已,自然要分外珍之重之。当即便大发雷霆说一定要将这群恶仆拿来问罪,但刚待着人去报官,没想到官府人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只可惜,他们所来并非过来帮忙追缉刁仆,却是因为前日中毒案发现了疑点,要求明守靖提供证据,否则就要请他到衙门协助调查。一日真相未明,一日不得离开。

    明守靖本是心内有鬼,而早就准备那些毒菌之类物证,其毒性与发作特征却又与忤作验出不符。纠缠拉扯了半日,明守靖后不惜放下身段苦苦哀求,这些衙役才暂且作罢,说先去回禀了上峰,改日再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群瘟神,明守靖只觉疲惫得无以复加。他已无力再追究下仆哄抢财物之事,只疲惫地命人关紧大门,吩咐任谁来了也不许开,准备先好好歇一觉,明日再找交好同僚想想办法。

    次日一早,心疼得一夜没睡好老夫人去找儿子商量对策时,却惊愕地发现,屋内一片狠籍,而明守靖不知何时,已是不知所踪。</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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